钱玄同:性格教授,疑古宗师(第3/11页)
《狂人日记》催生始末
钱玄同在向《新青年》撰稿的同时,也在为该杂志寻求合适、优秀的撰稿人。他自然不会忘记在东京的同窗好友周树人(鲁迅)、周作人两兄弟,认为他们是国内少有的文学人才。钱玄同经常到宣武门外南半截胡同绍兴会馆的补树书屋,劝说周氏兄弟为《新青年》撰稿。周作人很快就有稿子交来,而其兄鲁迅却迟迟没有动手。钱玄同做事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为能约到周家兄弟的稿子,不厌其烦经常拜访他们。他与鲁迅又都十分健谈,常常是下午四五点钟开聊,一直要聊到深夜十一二点方散,中间的晚饭也从未使他们的谈话中断。
一天,钱玄同穿着长衫拎着一只黑色皮包来到绍兴会馆,看到鲁迅正在屋里埋头抄录古碑,便不解地问:
“你抄这些碑有什么用?”
“没有什么用。”
“那么,你抄它有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在钱玄同一再催促下,鲁迅终于松口了。“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从此以后,一发而不可收……”(《呐喊·自序》)这件事,周作人在《知堂回想录》中也作了证实:“……鲁迅个人,从前那么隐默,现在却动手写起小说来,他明说是由于金心异的劝驾,这也是复辟以后的事情。”“这篇《狂人日记》不但是篇白话文,而且是攻击吃人礼教的第一炮,这便是鲁迅、钱玄同所关心的思想革命问题,其重要超过于文学革命了。”
“五四”时期,鲁迅与钱玄同过从甚密,不仅常常一起吃饭喝酒聊天,还经常书信往返。据沈尹默回忆,当年鲁、钱二人在一起高谈阔论,常常占据了说话的中心,别人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没有插嘴的余地。鲁迅在日本时曾给钱玄同起了个“爬来爬去”的绰号,简称“爬翁”,钱玄同也给鲁迅起了个“猫头鹰”的绰号,可见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然而,就是这样一对朋友,后来却因种种原因逐渐疏远了。
思想上的分野是他们彼此疏远的主要原因。“五四”以后,钱玄同钻入了当年自己所反对的故纸堆中,满足于当文字学家和音韵学家,潜心做学问,当年的战斗激情渐渐消失了。1924年《语丝》创刊,虽然钱玄同、鲁迅、周作人、林语堂等人都是创办人,但同人聚会时鲁迅却很少参加。鲁迅对钱玄同的不满主要是因为“他们已忘记了《新青年》时代的精神而成了学者了”。等到1926年鲁迅南下厦门时,二人关系已经十分疏远。
1927年9月12日,钱玄同40岁生日,他的几个朋友胡适、周作人、刘半农等人准备在《语丝》上为他编一本“钱玄同先生成仁专号”,以文人独特的方式为他祝寿,此事几乎弄假成真。这显然属于文人的雅玩。鲁迅认为这种名士作派十分无聊,非常反感,认为在当时情况下很不合时宜,便写了一首《教授杂咏》加以讽刺:“作法不自毙,悠然过四十;何妨赌肥头,抵当辩证法。”因为钱玄同身体肥胖,又曾发过“人过四十,便该枪毙”的怪论。鲁迅对钱玄同的不满已经跃然纸上。
钱玄同的老友黎锦熙说钱玄同确实署过“疑古玄同”,也印过这样的名片,但钱玄同后来没有承认。关于钱、鲁在孔德学校的偶遇,黎锦熙有一段文字很有意思:“钱先生不悦,适有一客来,是钱先生最要好的而鲁迅先生最不喜欢的,因此两人更愣住了。不久鲁迅匆匆离平,以后两人就更无说话的机会了。”(黎锦熙《钱玄同先生传》)这多少透露了二人疏远的某些信息。
“钱二疯子”
钱玄同出身于清末一个旧官吏家庭,所受封建礼教颇多颇严。所以,他对三纲五常等旧礼教最痛恨,反对也最坚决,激烈的言论很多,是一个敢于向旧礼教宣战的先锋大将。但是,他自己却是一个极守礼法的人。
钱玄同出生时,父亲已62岁,哥哥已34岁,父兄对他管教甚严。他少年时父母双亡,一直跟随兄嫂生活,凡事必禀命于兄长。他对兄嫂十分尊敬,每到阴历年必携妻、儿一起到哥哥家拜祖先。钱玄同到晚年,已80高龄的嫂子编著关于清代闺媛诗文,他亲自去复印、校对,并为此书编了一个依“广韵”排列姓名的索引。他对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侄子们也十分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