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2.基督教世界的地图(第5/28页)
人们对他说,这真是新鲜,连说话也可能叛国,他说,不,你一定要知道,这很陈旧了。这只是把法官们已经用自己的智慧界定为习惯法的东西变成了成文法。这是一种把问题解释清楚的方法。我完全赞成这样清清楚楚。
在莫尔就此再一次拒绝宣誓后,一份针对他的议案被提交上去,他的财产将被没收归王室所有。他现在没有释放的希望;或者准确地说,希望取决于他自己。他的职责是去看他,并告诉他不再允许有人探视,也不再允许去花园散步。
“在一年中的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可看的。”莫尔抬起头,透过高高的窗户,朝那片狭窄的灰色天空看了一眼。“我的书还会留给我吧?可以写信吗?”
“暂时还可以。”
“还有约翰•伍德,能留在我这儿吗?”
是他的仆人。“是的。当然。”
“他偶尔会带给我一点消息。据说,国王在爱尔兰的军队里爆发了汗热病。而且是在一年里这么晚的时候。”
鼠疫也在爆发;他不会告诉莫尔这个,也不会告诉他整个爱尔兰战役败仗连连,钱像水一样流了出去,而他但愿当初听了理查德的话,自己去了那里。
“汗热病会夺去很多人的生命,”莫尔说,“而且是转眼之间,还是在他们年富力强的时候。就算你逃过这一劫,你也没有能力去跟那些野蛮的爱尔兰人作战了,这是毫无疑问的。我记得梅格染上它的时候,差点儿死了。你得过吗?不,你从来不病,对吧?”他漫无目的地聊着,接着抬起头来。“告诉我,安特卫普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据说廷德尔在那儿。据说他过得很艰难。他不敢走出那些英国商人的家门。据说他被关起来了,差不多跟我一样。”
这是事实,或者说在一定程度上是事实。廷德尔一直在清贫和默默无闻中辛勤工作,现在他的世界已经缩成了一个很小的房间;而在外面的城里,根据皇帝的法律,印刷商们遭到火烙和挖眼,无数的男女教徒因为自己的信仰而丧生,男人被砍头,女人被活埋。莫尔在欧洲仍然有一张结实的网,一张用钱编制的网;他相信这几个月来他的人一直在跟踪廷德尔,但尽管他想尽办法,而且还有史蒂芬•沃恩督阵,他们还是未能查清在那座繁忙的城市里穿行的英格兰人中,哪些是莫尔的人。“廷德尔在伦敦会更安全,”莫尔说。“在你的亲自保护之下,你这位错误的包庇者。好了,看看今天的德国吧。你也看到了,托马斯,异端邪说会把我们带向何方。它会把我们带到明斯特,对吧?”
分裂派和再洗礼派教徒已经控制了明斯特城。与此相比,你最可怕的梦魇——你醒来时无法动弹,以为自己已经死去——也是极大的快乐。市长们被赶出议会,盗贼与疯子取而代之,说末日已经来临,一切需要重新洗礼。持异见的市民被赤身裸体地赶到城墙之外,在雪地上冻死。现在这座城市正被它自己的兼任主教的公国君主所围困,他打算断绝城里的食物来源以迫使他们交出政权。据说,守城的多是留下来的妇女和儿童;他们被一位自封为耶路撒冷王、名叫波克尔松的裁缝所控制,整天提心吊胆。有传闻说,波克尔松的朋友们已经像《旧约》里提倡的那样实行一夫多妻制,对他们打着亚伯拉罕的幌子实施强暴的行为,有些女人坚决不从,结果被绞死或淹死。这些先知以共产的名义,光天化日之下四处抢劫。据说他们霸占了富人的房子,焚烧他们的信件,劈烂他们的画像,用精致的绣品拖地,毁掉他们的财产记录,以便过去的日子永远不会重来。
“是乌托邦,”他说,“对吧?”
“我听说他们在焚烧市图书馆的书籍。伊拉斯谟的作品也被扔进火焰之中。那是一群什么样的魔鬼,居然对温和的伊拉斯谟也不放过?不过毫无疑问,毫无疑问,”莫尔点着头,“明斯特会恢复秩序的。我敢肯定,赫斯的菲利普亲王,路德的朋友,会把自己的大炮和炮手借给这位了不起的主教,于是一位异教徒会镇压另一位异教徒。教友们自相残杀,你明白吗?就像在大街上淌着涎水的疯狗,一见面就要把彼此的内脏都撕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