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安妮王后(第7/30页)

“我在跟北方的主教们争论时,”劳兰德说,“会带着他一起去。格利高里是个好孩子,算不上最上进,但这个我能理解。我们会让他成为有用之才的。”

“你不打算让他担任神职?”克兰默问。

“我说过了,”劳兰德不悦地说,“我们会让他成为有用之才。”

在威斯敏斯特,他的职员们带着新闻、传言和文件进进出出,他把克里斯托弗带在身边,表面上是照顾他的衣着起居,实际上却是为了让他开心。他想念奥斯丁弗莱的晚上的音乐,以及从其他房间里传来的女人们的声音。

他一周中多数日子都在塔里,劝说工头让他们的手下雨雾无阻地干活;检查发薪员的账目,为国王的珠宝首饰和金银器物编制一份新的清单。他拜访铸币厂的管理员,建议对国王的钱币的重量进行抽样检查。“我想要做的就是,”他说,“让我们英格兰的货币非常可靠,乃至于海外的商人都懒得去称量。”

“你有授权这样做吗?”

“怎么了,你在隐瞒什么?”

他为国王写了一份备忘录,列出他每年收入的各项来源,详细梳理了它们所流经的政府部门。非常简明扼要。国王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他把纸张翻过来,看背面是否写有任何复杂、令人费解的东西。但是,只有他一眼看到的那些信息。

“这不是新闻,”他说,语气有些歉然。“已故的红衣主教把它们记在脑子里。我会经常去铸币厂看看。如果陛下愿意的话。”

在塔里,他探视了一位名叫约翰•弗里斯的囚犯。根据他的要求——这要求还有些作用——囚犯没有被关在地下室,房间干净整洁,有暖和的被褥,充足的食物,还提供了酒、纸张和笔墨;尽管他已经建议他只要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就把写的东西收起来。看守帮他开门时,他站在一旁,眼睛望着地面,不愿看到即将看到的情景;但约翰•弗里斯却从桌边站起身,这是一位温文尔雅、身材修长的年轻人,一位希腊语学者,他说,克伦威尔先生,我知道您会来的。

握住弗里斯的双手时,他发现它们骨瘦如柴,又冰又干,上面还有暴露实情的墨迹。他想,他既然活了这么久,就不可能如此脆弱。他是被关在沃尔西的学院地下室里的学者之一,当时由于没有其他的安全之处,那些藏有《圣经》的学者就被关进了那里。当夏季的疫病传到地下时,弗里斯在黑暗中躺在那些尸体旁,直到有人记起才把他放了出来。

“弗里斯先生,”他说,“如果我当时在伦敦,那么你被抓——”

“但您在加来的时候,托马斯•莫尔动手了。”

“你干吗要回英格兰呢?不,别告诉我。如果你是在从事廷德尔的工作,我最好不要知道。据说你娶了一位妻子,对吗?在安特卫普?国王无法容忍的一件事——不,很多事情他都无法容忍——可是他讨厌已婚的神父。他还讨厌路德,而你把路德的作品翻译成了英语。”

“您为我所受的迫害做了很好的辩护。”

“你必须帮助我,好让我帮助你。如果我能让你觐见国王……你就得做好准备,他是一位极为精明的神学家……你看,你能不能让自己的回答委婉一些,迁就一下他?”

房间里生了火,但仍然很冷。你无法摆脱泰晤士河的雾霭和湿气。弗里斯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他说,“托马斯•莫尔仍然得到国王的一些信任。他给他写了一封信,说,”他勉强笑了笑,“我一个人相当于把威克里夫、路德和茨温利[3]三位改革者捆在一起合起来——一个人塞进另一个人里面,就像你办宴会时把一只野鸡塞在一只鸡的肚子里再塞到一只鹅的肚子里。莫尔打算吃掉我,所以不要为了帮我求情而损害国王对您的信任。至于说让我的回答委婉一些……我相信,而且在任何法庭面前,我都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