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安妮王后(第5/30页)
克兰默看着他,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能肯定这一点可以为你安排。”
格利高里曾经问他,我们怎样才知道克兰默是在开玩笑呢?他告诉他,你不会知道的,他的玩笑像一月份的苹果花一样罕见。而这之后的几个星期里,他都会有些忐忑,担心一头熊会出现在他的门口。那天他们分别时,克兰默从桌上抬起目光,说,“当然,我并没有正式的了解。”
“关于孩子?”
“关于婚姻。由于我是负责国王的离婚案的法官,如果听说他又结婚了,对我来说不合适。”
“没错,”他说,“劳兰德清晨一大早所做的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离开时,克兰默还在低头望着他们吃剩的食物,似乎在研究怎样将那条鱼还原。
由于我们还没有完全与梵蒂冈一刀两断,只有通过教皇的任命,我们才能有新的大主教。为了让克雷芒同意,在罗马的代表们暂时有权力说任何话,许任何诺言。国王难以置信地说,“为了坎特伯雷的职务,你知道教皇的诏书要花多少钱吗?而我将不得不付这笔钱?你知道让他就职还得花多少钱吗?”他又加了一句,“当然,必须办得像模像样,不能省略、疏忽任何环节。”
“如果依我的话,这将是陛下交给罗马的最后一笔钱。”
“你知道吗?”国王说,好像发现了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克兰默自己一分钱都没有?他捐不了任何东西。”
他以国王的名义,找一位他认识的热那亚人借到了这笔钱,那人叫萨尔瓦戈,很富有。为了说服他借钱,他给他家送去了一幅版画,他知道塞巴斯蒂安一直想要那幅画。画中是一个年轻人站在花园里,抬眼望着一扇空空的窗户,期待着一位姑娘很快在窗口出现;空气中已经有了她的香气,枝头的鸟儿探寻地凝视着窗口,准备展开歌喉。年轻人的双手捧着一本书;一本心形的书。
在威斯敏斯特的里屋里,克兰默每天都在召集人开会。他在为国王写一份文件,说明即使他哥哥与凯瑟琳的婚姻没有圆房,对认定他的婚姻无效也没有影响,因为很显然,他们有结为夫妇的意图,而由于这种意图,便有了婚姻关系;另外,在他们共度的夜晚,即使他们没有以正确的方式行动,他们肯定也有过生儿养女的意图。为了不让亨利和凯瑟琳任何一方成为撒谎的人,参会的人设想着他们的婚姻在某种程度或某种意义上已经圆房的情形,为此,他们不得不想象出在黑暗中男女共处一室时可能发生的每一次失败和难堪。你喜欢这差事儿吗?他问;看着那些人弯腰驼背、灰头土脸的样子,他估计他们都有所需要的经验。在自己的文件里,克兰默总是称王后为“最尊贵的凯瑟琳”,仿佛要将她陷在亚麻枕头里的平静面孔与施加于她下身的侮慢分隔开来: 男孩的手在她的大腿间来来去去,乱摸一气。
此时此刻,安妮这位尚未公开的英格兰王后在穿过白厅的一条走廊时,甩掉了她的男随从;她咯咯地笑着,几乎是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去,他们连忙奔过来围住她,仿佛她随时有危险,可她大笑着一把甩开他们的手。“你们知道吗,我特别想吃苹果?国王说这意味着我怀宝宝了,可我告诉他,不,不,这不可能……”她转了一圈,然后又一圈。她双颊绯红,泪水盈眶,接着就像一处不受控制的喷泉里的水一样奔涌而出。
托马斯•怀亚特从人群中挤过来。“安妮……”他握住她的双手,把她拉到胸前。“安妮,好了,亲爱的……好了……”她靠在他的肩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怀亚特紧紧地搂住她;他的眼睛四下张望,仿佛发现自己正一丝不挂地站在路上,期望某位路人拿件衣服来帮他遮身蔽体。查普伊斯也在旁观者之中;大使连忙心怀鬼胎地离开了,他迈动着那双短腿,脸上挂着一抹讥笑。
于是,这个消息马上传到了皇帝那里。如果旧的婚姻已经过去,新的婚姻已经形成,并且在宣布安妮的幸福状态之前向欧洲确认,本来应该很完满。但话说回来,对国王的仆人而言,生活从来都不是十全十美;正如托马斯•莫尔以前常说,我们不要指望躺着羽毛床上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