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安妮王后(第8/30页)

“别这样,约翰。”

“在任何法庭面前,我都会说出我在最后的法官面前将说的话——圣餐只是面包而已,我们不需要苦修赎罪,炼狱是一种捏造,在圣经中毫无依据——”

“如果有人来这儿对你说,跟我们走,弗里斯,你就跟他们走。那会是我的手下。”

“您认为可以把我从塔里带出去?”

廷德尔的圣经里说,对上帝而言,没有什么不可能之事。“就算不是从塔里带出去,也会是被带去讯问,那将是你的机会。做好抓住它的准备。”

“但是有什么用呢?”弗里斯和气地说,仿佛在跟一个小学生说话。“您认为可以把我安置在您家里,等着国王改变主意吗?我将只好从那里跑出去,走到圣保罗十字讲坛,在伦敦人面前说出我已经说过的话。”

“你的见证[4]不能等吗?”

“不能等亨利。我可能会一直等到老。”

“他们会烧死你的。”

“而你觉得我承受不了那种痛苦。你是对的,我无法承受。但他们不会给我任何选择。正如莫尔所说,一个人一旦被绑上了火刑柱,就算你同意站着烧死,也不会让你成为英雄。我写了书,我不可能抹煞它们。我有自己的信仰,我无法将它勾销。我无法让我的生活重新来过。”

他离开了他。四点钟: 河上船只稀少,在空气与水面之间,飘浮着一股细密的、无孔不入的水汽。

第二天,天气晴朗干冷,国王与新任法国大使一起乘坐王室游船顺流而下,来查看工作的进展;他们很亲密,走路时,国王的一只手搭在丹特维尔的肩膀上,准确地说,是搭在他的垫肩上;法国人身上穿着一层又一层的衣服,看上去似乎比门框还宽,可他还在瑟瑟发抖。“我们这位朋友得运动运动,好暖和一下血气,”国王说,“可他射箭很笨拙——我们上一次进靶场时,他哆嗦个不停,我还以为他会射中自己的脚呢。他抱怨说我们不是真正的放鹰者,所以我说他该跟你一起出去,克伦威尔。”

这是答应放他的假吗?国王缓缓地走开,离开了他们。“如果像这么冷就免了,”大使说,“我可不会顶着呼啸的寒风站在田野上,否则我就死定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太阳?”

“哦,大概六月份吧。可到那时,猎鹰就开始换毛了。我的目标是在八月份让我的猎鹰重新飞起来,所以nil desperandum[5],先生,我们会运动运动的。”

“这场加冕礼你们不会推迟,对吧?”事情总是这样;开开玩笑、寒暄几句之后,大使的意图就从他嘴里冒了出来。“因为我的主人签订协议时,没有料到亨利会拿他所谓的妻子和她的大肚子来炫耀。如果他不声不响地金屋藏娇,事情就不一样了。”

他摇了摇头。根本不会推迟。亨利说他已经得到主教、贵族、法官、议会和民众的支持;安妮的加冕礼就是他证明这一点的机会。“没关系,”他说,“明天我们将宴请教廷大使。你会看到我的主人怎样对付他。”

亨利在城墙上喊他们,“上这儿来吧,先生,来看看我的河流的景色。”

“你对我发抖感到奇怪吗?”法国人热切地说。“你对我在他面前哆嗦感到奇怪吗?我的河流。我的城池。我的救赎,专门为我量身定制的。身为我的私人裁缝的英格兰上帝。”他小声骂了句什么,开始往上爬去。

教廷大使来到格林威治时,亨利握住他的一只手,真诚地告诉他他那些不虔诚的委员是如何折磨他,他是多么渴望与克雷芒教皇恢复特别友好的关系。

你可以十年如一日地观察亨利,却不会看见相同的事情。选择你的君王: 他对亨利越来越敬佩。他似乎有时候很倒霉,有时候很轻率,有时候像个孩子,有时候又是行家里手。有时候,从他打量他的工作的眼神来看,他像是一位艺术家;有时候他的手在移动,他却似乎看不到它在动。如果在生命中被安排了一种低下的地位,他可能会成为一位巡回演员,成为他的剧团的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