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2. 最亲爱的克伦威尔(第15/33页)
莫尔用酒招待着客人,尽管他自己不喝酒。桌上有好几道菜,全都是一种味道——有一种什么肉,浇了些有点儿硌牙的酱,就像泰晤士河的泥浆——还有乳冻食品,外加一种奶酪,他说是他的某个女儿做的——女儿,被监护人,或者继女,反正是满屋子的女人中的一个。“因为你得让她们干活,”他说,“她们不能总是在看书,年轻的女人难免会搬弄是非或无所事事。”
“当然,”他喃喃道,“接下来就会上街去打架了。”他的目光很不情愿地朝奶酪望去;它看上去不干不净,颤颤悠悠,就像出去厮混了一晚上的马夫的脸。
“亨利•帕廷森今晚很兴奋,”莫尔说,“也许该给他放放血[10]。但愿他没有吃太油腻的东西。”
“哦,”加迪纳说,“在这方面我毫不担心。”
老约翰•莫尔——现在应该有八十岁了——也出来吃晚餐,于是他们都听他讲话;他喜欢讲故事。“你们听说过格洛斯特公爵翰弗里与一个自称是瞎子的乞丐的故事吗?你们听说过有人居然不知道圣母玛利亚是犹太人吗?”面对这样一位精明的老律师,就算他已经老糊涂,你也以为会听到些更为有用的东西。随后,他讲起了一些蠢女人的趣闻,这种趣闻他有一大堆,而即使在他睡着之后,他们的主人又接着讲了下去。爱丽丝夫人坐在那儿,满脸的不高兴。以前听过所有这些故事的加迪纳则在咬牙切齿。
“你们瞧我的儿媳安妮,”莫尔说。那孩子垂下了眼睛;她绷紧了肩膀,等待着即将听到的话。“安妮特别想——我能告诉他们吗,亲爱的?——她特别想要一条珍珠项链。她把这件事成天挂在嘴上,你们知道年轻姑娘就是这样。所以想想看,当我给她一个摇起来叮叮响的盒子时,她是什么神情。再想想看,当她打开盒子时又是什么神情。里面装着什么呢?干豆子!”
那女孩深吸了一口气。她抬起脸。他看得出来她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父亲,”她说,“别忘了讲那个不相信世界是圆形的女人的故事。”
“当然,那是个精彩的故事,”莫尔说。
他看了看爱丽丝,她正痛苦而专注地盯着她丈夫,他想,她仍然不相信世界是圆的。
晚餐之后,他们聊起了邪恶的理查国王。许多年前,托马斯•莫尔曾动手写过一本关于他的书。他当时拿不定主意是用英语还是拉丁语写作,因此就用两种语言同时写,不过他根本就没有写完,也没有将任何一部分交给印刷商。莫尔说,理查天生就很邪恶;那本书是从他的出生写起的。他摇摇头。“血腥的事件。王者的游戏。”
“一段黑暗的日子,”弄臣说。
“但愿它们永远不要重现。”
“阿门。”弄臣指着两位客人。“但愿这些人也永远不要再来。”
有些伦敦人说,约翰•霍华德,也就是现在的诺福克的祖父,跟那些孩子的失踪有很大关联——那些孩子进了伦敦塔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伦敦人传说——他认为他们还知道——王子们最后一次露面正是霍华德在当班;不过托马斯•莫尔认为是布雷肯伯里长官把钥匙交给了杀手。布雷肯伯里已经死于博斯沃思;他无法从坟墓里出来为自己申诉。
事实上,托马斯•莫尔与现在的诺福克交往密切,所以急于否认他的祖先插手过任何失踪事件——更不要说是两位王室子嗣的失踪。他脑海中浮现出现在的公爵的形象: 他的一只有力的、滴着血的手中拎着一具金发的小尸体,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人们在餐桌上用来切肉的小刀。
他回过神来: 加迪纳正手舞足蹈地向大法官强调他的证据。过了一会儿,弄臣咕咕哝哝的声音越来越让人无法忍受。“父亲,”玛格丽特说,“请您叫亨利出去吧。”莫尔起身训斥了他几句,然后抓住他的胳膊。所有的目光都跟着他。但加迪纳没有放过这个间歇。他探过身来用英语低声说,“关于赖奥斯利先生。请提醒我一下。他是在为我工作呢,还是在为你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