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1.三张纸牌的游戏(第8/17页)

他重新埋头于红衣主教的信件。沃尔西要给欧洲的统治者写信,请求他们支持他,证明他的清白,并为他的事业而奋斗。他,托马斯•克伦威尔,但愿红衣主教不要写,或者说如果非写不可,这封密信可以写得更巧妙些吧?沃尔西敦促他们阻止国王的意图,难道不是叛国吗?亨利会这么认为的。红衣主教并没有请求他们为了他而向亨利宣战: 他只是请求他们不要赞许一位国王,而这位国王非常希望得到别人的喜欢。

他靠回到椅背上,双手掩住嘴巴,仿佛要对自己隐藏内心的想法。他想,幸亏我爱戴红衣主教大人,因为如果不是这样,如果我是他的敌人——设想我是萨福克,设想我是诺福克,设想我是国王——我下周就会把他送上法庭。

门开了。“理查德?你睡不着吗?嗯,我就知道。那出戏让你太兴奋了。”

现在要笑并不难,但理查德没有笑;他的面孔在黑暗中。他说,“先生,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我们的父亲不在了,您现在是我们的父亲。”

理查德•威廉斯,还有以沃尔特命名的沃尔特•威廉斯: 他们都是他的儿子。“坐下吧,”他说。

“所以,我们要不要改随您的姓?”

“这可让我感到意外。就我现在的情形,姓克伦威尔的人都恨不得应该改姓威廉斯呢。”

“如果姓了您的姓,我就绝不再改。”

“你父亲会愿意吗?你知道,他相信自己是威尔士亲王的后裔。”

“哦,没错。只要喝一点酒,他就会说,谁愿拿一个先令来买我的公国?”

“尽管如此,你们还是有都铎家族的血统。根据一些说法。”

“别这么说,”理查德央求道,“这让我羞得无地自容。”

“没有那么糟,”他笑了起来。“听着。老国王有个叔叔叫贾斯帕•都铎。贾斯帕有两个私生女,琼和海伦。海伦是加迪纳的母亲。琼嫁给了威廉•艾普埃文——她就是你的外祖母。”

“就这些吗?为什么我父亲把它弄得那么神秘?可如果我是国王的表亲,”理查德顿了顿,“也是斯蒂芬•加迪纳的表亲……对我能有什么好处呢?我们不在宫廷,也不可能去那儿了,因为红衣主教……嗯……”他移开了视线。“先生……您当年在外漂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死?”

“想过。哦,想过。”

理查德望着他: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觉得,”他说,“很焦躁。似乎很不值,我想。远离家乡。漂洋过海。就这样死了……”他耸了耸肩。“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理查德说,“我每天都为我父亲点一支蜡烛。”

“这让你觉得好受些吗?”

“没有。可我还是会点。”

“他知道你这样做吗?”

“我想象不出他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活着的人得互相安慰。”

“你这话让我很受安慰,理查德•克伦威尔。”

理查德站起身,亲了亲他的脸颊。“晚安。Cysga’n dawel。”

睡个好觉;这是对离家很近的人经常说出的话。这是对父亲和兄弟经常说出的话。重要的是我们选择了什么姓氏,我们给什么姓氏争了光。死在战场上的人失去了姓氏,只是些没有家世的普通的尸体,没有人去寻找他们,也没有教堂,没有长久的祷告。他可以肯定,摩根的血脉不会失传,虽然他已经死于一个大难之年——这一年伦敦一片愁云惨雾。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那只吊坠本该挂在这儿,凯特送给他的那只神圣的吊坠;他的手指没有摸到它,不禁有些意外。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明白自己为什么把它取下来扔进大海。是为了不让任何人能夺走它。海浪接纳了它,海浪仍然保存着它。

伊舍的烟囱还在冒烟。他去找诺福克公爵——公爵随时都可以见他——询问红衣主教府上的人该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