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中的成长(第6/9页)

上坡路减弱了她的冲力,但她很熟练地换了挡,然后腿又开始用力踩。杰森已经到了坡顶,他停下来,一条长腿撑在地上保持平衡,转头看我们,一脸揶揄的表情。我开始吃力地上坡,可是骑到一半,那辆老爷车就只是一个劲地摇晃,几乎没有在动了。我只好很难为情地下了车,推着它走到坡顶。

好不容易走到坡顶,黛安对我笑了笑。

“你赢了。”我说。

“对不起,泰勒,这样实在不太公平。”

我耸耸肩,有点尴尬。

路延伸到山顶上就断了,这是一条死胡同。迎面是一片住宅区,用木桩和绳子围着,但里面还根本没有建房子。西边是长长的沙土斜坡,底下就是购物中心了。那是一条填土小路,两边是低矮的树林和莓果灌木丛。“我们底下见。”她说着,又骑走了。

我们把车子锁在停车架上,走进购物中心光亮、透明的中堂。

购物中心是一个令人安心的地方。主要是因为,去年10月以后,这个地方几乎没什么改变。报纸和电视也许还处于风声鹤唳的状态,但购物中心却洋溢着自欺欺人的幸福。这里只有几处迹象透露着外面的世界可能有什么地方走样了。消费性电子产品连锁店里看不到卫星天线的展示。书店的展示架上和10月事件有关的书越来越多。有一本平装书,有着蓝金双色的高光亮色书皮,书上宣称“10月事件”和《圣经》的预言有关联。杰森对那本书嗤之以鼻,他说:“最方便的预言,就是预测已经发生过的事。”

黛安不太高兴,瞪了他一眼:“你不相信就算了,何必取笑人家。”

“理论上,我只是嘲笑了书的封面。我还没读呢。”

“也许你应该读一下。”

“为什么?你干吗帮他讲话?”

“我不是帮谁讲话。不过,也许上帝确实和去年10月的事情有关。这听起来也没那么荒谬。”

杰森说:“事实上,你说对了,这听起来确实荒谬。”

她白了他一眼,跺着脚走到我们前面去,自顾自叹着气。杰森把那本书塞回展示架上。

我跟他说,我觉得大家只是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会有那种书。

“也或许大家只是假装想搞清楚。那叫作‘自欺欺人’。泰勒,想不想听点有料的?”

我说:“当然想。”

“你可以保密吗?”他压低了声音,就连走在前面几码的黛安也听不见,“这件事还没公开。”

这也是杰森不寻常的地方。一些真正重要的事,连晚间新闻都还没播,他总是能够提前一两天就知道。可以这么说,莱斯中学只是他白天上学的地方,真正的教育来自他爸爸的严格督导。从一开始,爱德华就想让他明白,生意、科学、科技,这一切是如何和政治权力相交织的。爱德华自己就是这样操作的。他的公司生产固定式高空气球(浮空器)。通信卫星没了,他的气球却打开了一个巨大的新市场,包括民间市场与军用市场。独门的核心技术正逐渐成为主流,而爱德华正好骑在这浪潮的高峰。有时候他会和15岁的儿子分享一些他绝不敢让他的竞争对手听到半点风声的机密。

当然,爱德华不知道,小杰偶尔也会和我分享这些机密。只不过,我绝对守口如瓶(话说回来,我又能跟谁讲?我并没有其他真正的朋友。我们住的地方是所谓的经济贵族阶级小区,社会地位的高低像刀切过一样划分得非常清楚。像我们这种单亲劳工妈妈所生的儿子,再怎么老成持重、勤奋好学,也没有人会把你当成上等人)。

他又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你知道那三个俄罗斯航天员吗?去年10月在太空轨道上那三个?”

事件发生的那天晚上,那三个人失踪了,而且据推断已经死了。我点点头。

他说:“有一个还活着,人在莫斯科。俄罗斯人没有说太多,不过,有传言说他已经完全疯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但他什么也不肯再说了。

十多年以后,真相才公之于世。真相终于大白的时候(有一本时间回旋早期的欧洲史把这件事写成了一条批注),我却想到了在购物中心那一天。事情是这样的:

“10月事件”当晚,三名俄罗斯航天员正在轨道上。他们在快要报废的国际太空站上完成了例行的清理任务,正要返航。任务指挥官是雷奥尼·葛拉文上校。东岸标准时间24点刚过,他发现地球控制中心发送的信号不见了。他不断努力想恢复联络,但是都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