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涉险孤身说主母,追回刘氏血脉(第5/7页)
对面船上顿时爆发出轰鸣如雷的欢呼,张飞抱着桅杆,猴子似的蹿上蹿下,炸雷般的声音甩入了渺渺江雾:“军师出来了!”
诸葛亮与赵云踩着两船之间的舢板,跳入了己方甲板上,彼方大船收了舢板,船帆波浪般升入茫茫高天。艨艟战舰缓缓让开水道,那大船的彩绘鹢首荡开波浪,压着江水驶了出去。
张飞冲来拽过阿斗,狠狠亲了一口:“臭小子,吓死你三叔了!”他搡着诸葛亮,“军师,那娘们儿对你说什么了,你可用了什么巧计才让她放了侄儿?”
诸葛亮静默地一笑,却不说一句话,他举目一眺,大船已行得远了,朦胧江雾缭绕了行船的轮廓。他向前走了一步,仿佛能看见那屹立船头的纤细身影,渐渐被亘古涌动的江水吞没了,犹如被过往的时间湮没的一段记忆,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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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当当的清越之声联翩作响,仿佛敲在结冰水面的一枚玉珂。诸葛乔悄悄地抬起头,原来是风过路,牵起檐下铁马,那空幽的响声不绝如缕,像牵连的呼唤,余音袅袅地飞向远方,追也追不上。
他小心翼翼地跟在一个粉衣侍女身后,嗅到侍女身上柔软如花果的清香,迷迷糊糊仿佛饮了米酒。他觉得脸上烧出一片红,把头垂得很低,目光在侍女的衣裙边起起伏伏,那儿像有弯弯的一窝水,总能融化目光。
他忽然站住了,因为有个女人出现在他面前,她微笑着凝视自己,笑容里像浸了一钩洁白的月亮。
“婶婶。”他下意识地呼道,忽然又觉察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局促地捏起了手指。
黄月英却并不介意,她伸出手,轻轻地搭上他的手腕,仿佛被冰滑的水草覆盖,诸葛乔心里酥麻酥麻的。他没敢看黄月英,眼睛仍然落在地上,他又看见有一小片绿茸茸的落叶,嫩生生仿佛婴孩的脸,他不忍心踩踏,悄悄地绕开脚步。
黄月英牵着他往内堂走,和气地问道:“你今年是多大?”
“十一。”
两人走进屋里,当中的围屏软榻上坐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儿,两条腿耷拉下来,晃晃悠悠像没熟透的果蒂。她认真地咬着指头,白瓷似的脸蛋上总是晕着病愈的桃红,竟似润在皮肤里的胎记。
她真像一枚才结了花苞的果子,诸葛乔想,他见那小女孩儿盯着他目不转睛,脸又红了。
“这是乔哥哥。”黄月英轻轻地推了推诸葛乔,又指指诸葛果,“这是果妹妹。”
原来她真的叫果!诸葛乔惊喜起来,他礼貌地称呼道:“果妹妹。”
诸葛果瘪着嘴巴,她不肯喊哥哥,翻翻眼睛,木头似的噗通倒在榻上,黄月英一把将她提起来:“真失礼!”
诸葛果却耍赖似的卧在黄月英的怀里,从母亲的衣襟背后悄悄打量诸葛乔,看久了,还吐出舌头做鬼脸。
黄月英无奈道:“她被她父亲宠坏了,真不懂规矩!”既提到诸葛亮,便不得不解释一番,“你二叔事务忙,晚些才回来见你。”她也没有改换称呼,顾虑着孩子需要一个适应阶段。
她将诸葛果抱下地,说道:“你这一路一定累坏了,我带你去房里,先好好歇一歇。”
诸葛乔唯唯地答应,他又随着黄月英走出去,这一次却还跟着一个诸葛果。诸葛果一只手牵着黄月英,一只手却淘气地去扯诸葛乔的腰带,每当诸葛乔回过身来时,她又若无其事地缩回来,等诸葛乔转过背,她又在腰带上攥一下。
诸葛乔的房间到了,两个侍女正在屋里收整,见黄月英来了,停了手躬身行着礼。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黄月英说。
诸葛乔暗暗看了看,里外两间,用屏风隔断,很干净整洁,家什不多,甚少富贵之气,像一方刚凿好的松木匣子,还存留着淡淡的木香。
黄月英和蔼可亲地一笑:“你先歇着吧,晚膳时我再来叫你,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一定别客气。”她其实看得出孩子的拘谨,想先给他卸下一些负累。
诸葛乔又是唯唯应承,他像温顺的羊,一声驳议也发不出,只是同意。
黄月英牵着诸葛果出去,诸葛果走在门边,还回头翻眼皮,诸葛乔不生气,他反而以为有趣。
“公子要歇下么?”侍女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