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大礼议”背后的吊诡(第4/7页)
张璁是浙江永嘉人,此人在科举求仕的道路上走得颇为坎坷。二十四岁中举之后,他在弘治、正德年间先后七次参加科举考试,皆名落孙山。就在他的人生跌入低谷之时,他的朋友,长于星相术的御史萧鸣凤,为他相了一面,然后丢下一句话:“你的好运来了,三年成进士,再过三年就当骤贵。”
这句话犹如一针强心剂,为陷入困境的张璁指明了方向。经过个人的不懈努力,张璁终于在四十七岁时考中了二甲进士。就在此时,中央权力高层发生了议礼之争,嘉靖皇帝和以杨廷和为首的廷臣闹得不可开交。张璁默默地关注着这场争论。凭借着与生俱来的政治敏感度,他看到了皇帝的势孤力单、急待援手,也发现了杨廷和等人的破绽所在。
经过一番利害权衡,张璁决定将宝押在嘉靖皇帝身上。在权力高层的斗争中,这种押宝式的投资并不是空手套白狼,而是需要承担一定风险的,搞不好就会丢官丧命。
张璁站出来力挺嘉靖皇帝,等于是站在了全体廷臣的对立面上。虽然他从皇帝那里捞到了晋升的机会,可他并没有赢得朝臣的支持,相反还为自己在权力系统树立了更多的劲敌。话说回来,如果张璁没有博得皇帝的好感,那么他在官场上的处境可就危险了。当时支持杨廷和的礼部尚书毛澄、给事中朱鸣阳、史于光和御史王溱、卢琼等人纷纷上疏弹劾张璁,要求皇帝对其施以惩戒。
嘉靖皇帝根本不予理睬。事态发展也随之进入僵持状态。在杨廷和等高级文官的步步紧逼之下,明世宗迫不得已,只好在嘉靖元年下诏称孝宗为“皇考”,慈寿皇太后为“圣母”,兴献帝、后为本生父母,不称“皇”。
嘉靖皇帝虽然做出了妥协和让步,但是在这一回合的较量中,他还是为自己积蓄了爆发的力量。由于朱厚熜态度鲜明地支持张璁,部分朝中大臣的立场也发生了动摇,逐步分化为两派:一派支持为皇帝老子加尊号,是为议礼派;另一派则反对为皇帝老子加封号,是为护礼派。
在这场君臣博弈中,有很多识时务的大臣也跟着张璁倒向嘉靖皇帝,议礼派队伍不断扩大,两派之间的争斗也由此进入到白热化状态。
就在双方陷入僵局之时,嘉靖皇帝的生母、兴献王妃蒋氏从安陆州抵达通州,准备进宫。对于蒋氏进宫,朝廷早就做了安排部署。礼部拟订了两套方案:一是让皇帝的母亲从崇文门入东安门进宫,如果第一套方案行不通,那么第二套方案是由正阳左门入大明东门进宫。进宫本无可厚非,从不同的宫门进却大有不同,因为那代表着不同的身份界定。
在蒋氏进宫这个问题上,嘉靖皇帝的态度再度引起朝臣们的不满。嘉靖皇帝否决了礼部拟订的两套方案。嘉靖皇帝的意思是:自己是皇帝,自己的母亲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尊贵的女人,她应该由大明中门入宫,然后谒见太庙。当他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时,那些护礼派官员再也坐不住了:自古以来焉有女人谒太庙之礼?
朱厚熜刚刚登基,就在这场大礼议之争中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气势,这让护礼派官员极为不安。而这时蒋氏已经抵达通州地界,当她听说朝臣逼迫自己的儿子认先皇(明孝宗)为皇考时,决定拒绝进入京城。朱厚熜本来就是一个大孝子,他听说母亲因父亲尊号未定拒绝入京的消息,不禁悲从中来。作为一个皇帝,竟然连自己亲生父母的尊严都维护不了,他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十五岁的小皇帝会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得如此决绝。他一次又一次地召见杨廷和,与其促膝长谈。他多么希望身为首辅的杨廷和能够支持自己,可是杨廷和表现得比他还要决绝,丝毫不肯让步。愤怒之余,嘉靖皇帝说出了一句过激之言:自己情愿不当这个皇帝(情愿避位),奉母回安陆州做一个普通的藩王,也不愿意伤害母亲的心。
少年皇帝的坚决态度使朝臣们大为惶恐,他们没有料到母子二人会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得如此倔强。如果双方互不相让,依然这么顶牛,事态的发展将会陷入更加恶劣的境地。
经过一番利害权衡,议礼大臣们只好做出让步。这样一来,蒋氏就光明正大地从大明门中门进入皇宫,朱厚熜亲临午门迎候母亲的到来。可以想象得出来,母子二人相见,肯定是一番内心的窃喜和言语上的唏嘘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