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前奏(第2/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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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在欧洲大陆最重要的心脏地区获得胜利,但在其周边地带却未奏凯歌。这些地带或太遥远,或太偏僻,它们在历史上丝毫没有受到过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例如伊比利亚半岛、瑞典和希腊);要不便是太落后,尚未形成足以在革命地区引燃政治暴动的社会阶层(例如俄国和奥斯曼帝国);但其中也包括仅有的几个已经工业化的国家,例如英国和比利时,它们的政治运动已经采取其他不同的形式进行了。(波兰也是一个。波兰自从1796年起就被俄国、奥地利和普鲁士瓜分。若不是由于占领它的俄国和奥地利统治者成功地动员农民起来反对贵族乡绅,波兰本来是会参加革命的。)然而,爆发革命的地区实际上涵括了法国、日耳曼邦联、深入东南欧的奥地利帝国和意大利,这些地方之间的差异也是相当悬殊的。既有落后且与众不同的卡拉布里亚(Calabria)和特兰西瓦利亚(Transylvania),也有发达的莱茵地区(Rhineland)和萨克森(Saxony);既有已开化的普鲁士,也有未开化的西西里;有些地区相距甚远,例如北日耳曼的基尔(Kiel)和西西里的巴勒莫之间,又如法国西南的佩皮尼昂(Perpignan)和罗马尼亚的布加勒斯特(Bucarest)之间。它们大多都由大约可称作专制君主或国王的人统治,而法国已经是一个立宪王国,实际上更是一个资产阶级王国。欧洲大陆唯一一个称得上共和国的是瑞士联邦(Swiss Confederation),它在1847年年底爆发了小规模内战,为这场革命打了头阵。在受到革命冲击的国家之中,论其人口的多寡,有3500万人的法国,也有仅数千居民的日耳曼中部的君主国;论其地位高低,有独立的世界大国,也有受外国统治的君主国和附庸国;论其结构,有中央集权和统一的国家,也有松散的集合体。

特别明显的是,历史——社会和经济结构——和政治将爆发革命的地区分为两个部分,这两个部分的两个极端之间看起来几乎不具共同之处。它们的社会结构根本不同,只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乡村人比城镇人多,小城镇人比大城市人多,这项事实很容易被忽略,因为城镇居民特别是大城市居民,在政治活动中的表现异常突出(出席德意志“预备会议”的莱茵地区代表中,有大城市代表45人,小城镇代表24人,乡村代表只有10人,然而73%的人却在乡村生活[3] )。在西欧,农民大部分获得了自由,大地主相对较少;在东欧的大部分地区,农民还是农奴,而土地所有权仍高度集中在贵族地主手中(见第十章)。在西欧,“中产阶级”指的是当地的银行家、商人、有资本的企业家以及那些从事“自由职业”和担任高级官员的人(包括教授)。尽管他们当中有一些人自认为属于上层社会,可以和拥有土地的贵族一比高低,至少在消费方面如此。在东欧,与西欧中产阶级地位相同者,大都是外来的少数民族,他们有别于当地居民,例如日耳曼人和犹太人,无论如何他们总是极少数。真正的“中产阶级”是受过教育且具经营头脑的乡绅和小贵族,这一阶层人的数量在某些地区出人意料的多。北起普鲁士,南至意大利中北部的中心地区,可以说是革命的核心区,这一地区在许多方面都兼有“发达”和落后地区的双重特点。

在政治上,这一革命地带同样是参差不齐的。除法国外,它们的问题不仅是政治和社会方面的问题,而且是国家的问题,甚至是国家存在的问题。日耳曼诸邦力图建立一个“日耳曼”以囊括日耳曼境内形形色色不同面积、各具特点的君主国。同样,意大利人试图把奥地利首相梅特涅(Metternich)轻蔑但却很恰当地称为“仅仅是个地理名词”的地方,弄成一个统一的意大利国家。两者带着惯有的民族主义偏见,将那些不是或自认为不是日耳曼或意大利人的民族(例如捷克人),也划归到他们的建国计划当中。除了法国之外,日耳曼、意大利以及实际上所有与革命有关的民族运动,都发现他们在反对多民族的哈布斯堡庞大帝国时不知所措。在这个帝国里面,居住着日耳曼人和意大利人,也居住着捷克人、匈牙利人、大部分波兰人、罗马尼亚人、南斯拉夫人以及其他斯拉夫人。其中一些民族,至少它们的政治代言人,认为与其被某些扩张成性的民族,例如日耳曼民族或马扎尔民族吞并,不如屈从帝国,这也许不失为解决民族问题的好方法。据说捷克的代言人帕拉茨基(Palacky)教授曾说过:“如果奥地利不存在,那就必须造一个出来。”因而整个革命地区的政治运动,是沿着不同的方向同时进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