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四(第4/15页)
于下,不至于乱亡不止矣。凡事不自以为是,而切切焉好问于人,则见闻日广,志虑益兖,自家何等宽裕。若偏愎自用,而每事耻于下问,则一己之聪明,有得几何?祗自安于狭小而已矣。古人之言如此。然则王之一身,固天下后世之所取法者,其可不以隆师好问为务哉!”夫自古圣帝明王,未有不本修德而能得民,亦未有不由学问而能成德者。虽以成汤之圣,而仲虺犹惓惓以是勉之,固忠臣爱君无己之心也。今观成汤以日新自铭其盘,而又受学于伊尹,以至用人惟己,从谏弗咈,盖深有合于仲虺之言矣。此德业之所以为极盛欤。【原文】“呜呼!慎厥终,惟其始。殖有礼,覆昏暴。钦崇天道,永保天命。”
【直解】殖,是封殖。有礼,是修德的人。覆,是倾覆。钦崇,是敬长尊奉的意思。仲虺作诰之终,又叹息说:“天下之事,必有始而后有终,未有始之不慎,而能善其终者。今王始受天命而为天子,若要谨守王业,垂之永久,正当在此受命之初,便为成终之计可也。盖人君所行的事,逃不得上天的鉴察。有礼的,天就因而封殖之;昏暴的,天就因而倾覆之。这是上天福善祸淫,一定不易的道理。吾王今以大德而受命,固为天之所殖矣。然人心之操舍无常,而天道之祸福相倚,一念之终,将必有悖理而入于昏暴者。自今以往,诚能敬畏奉承,兢兢业业,益务天心之所殖,常虞覆败之不免,则今日所受的天命,可以保之于无穷,而社稷有灵长之庆矣。王不可勉图之哉!”夫以成汤之圣,岂有至于昏暴而不克终者,仲虺犹以天道之可畏者警之。盖既释其惭,又恐其怠,儆戒相成之义,忠爱无穷之心,诚万世君臣所当法也。
汤诰
这篇书,是成汤伐夏即位之后,告谕天下的说话,故名为汤诰。
【原文】王归自克夏,至于亳,诞告万方。
【直解】亳,是成汤建都的所在。诞字,解做大字。成汤既克夏而有天下,乃复归于亳都。天下诸侯,都率职来朝。汤乃作诰,大告万方的臣民,以与天下更始焉。
【原文】王曰:“嗟!尔万方有众,明听予一人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
【直解】皇,是大。上帝,即是上天。衷是浑然在中的意思。若,是顺。恒性是常性。绥,是安。猷,是道。后,指君说。成汤告谕天下臣民,叹息说道:“尔万方之众,当明听我一人的诰词。夫人所以有这仁义礼智信之性者,从何得来?盖本是惟皇上帝,化生万物之初,降下这大中至正的道理于下民,浑然在中,没有一些偏倚。下民既禀受了这道理,只顺着天禀之自然,便都有个常性。如父子自然有仁,君臣自然有义,长幼夫妇朋友,自然有礼智信,这常性是古今圣愚所同有的。但天之降衷虽同,而人之弃受则有清浊纯杂之异,所以不能皆全那固有之性,而安于其道也。若要使百姓每,人人都安于其道,其责惟在乎人君。盖人君居君师之位,握政教之权,必须倡导之以教化,整齐之以法制,使凡天下之人,为父子的皆安其有亲之道,为君臣的皆安其有义之道,以至长幼夫妇朋友,莫不安其有序有别有信的道理。此乃人君奉天安民之责,有不可得而辞者也。”
【原文】“夏王灭德作威,以敷虐于尔万方百姓。尔万方百姓罹其凶害,弗忍荼毒,并告无辜于上下神祗。天道福善祸淫,降灾于夏,以彰厥罪。
【直解】荼是味苦的草。毒是蜇人的虫,如蜂虿之类。降灾是天降灾异,如山崩川竭之类。汤又说:“天之立君,既欲其安民于道如此,可见为人君者,当以上天之心为心而后可。今夏王乃灭其赋予之德,但逞杀戮之威,以播此凶虐于尔万方的百姓。尔万方百姓,被其凶害,不可堪忍,就如荼之苦口,毒之蜇人一般,殆无一人得以聊生者矣。所以众口称冤,并告无辜于天地鬼神,以望上天之解救。那天道至公,只顺着民心的好恶。民之所怀而为善者,则降之百祥而为福;民之所怨而为淫者,必降之百殃而为祸。感应之理,断不僭差。今夏之淫虐,既已结怨于民,正天道之所必祸者,所以降灾于夏以彰其罪,而诛绝之,使不得复播虐于天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