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大萌动(第32/56页)

这条路真的不太好走,尤其对杜景伤来说,这条路简直是一个恶做剧。诺大的北京城里,除了这个刚刚把钱借给他的张涵之外,他不认识一个人,营销的手法也只能是走在街上见到衣冠楚楚之辈就上前打招呼,推销保险。他的目标只能是北京人,北京的游客数量庞大,但再庞大也没有大到有必要买人寿保险的地步,杜景伤勇气可嘉,听到难听的京腔就往前凑。这时候他真正的领教到了北京人的傲慢自大与排外,皇城根下的臣民们用清脆的京片子不吐一个脏字的辱骂他,戏弄他,辱弄他,在显示自己的高傲方面北京人具有极高的天份,那一口霸气的京片子折磨得杜景伤两眼发瓷,两个星期过去了,杜景伤非但没有卖掉一份保险,而且从早到晚被皇城臣民辱弄,刺激过甚,导致了精神崩溃。

精神崩溃首先表现在意志上,杜景伤被高傲的京腔彻底打跨了,一听到那清脆流利的京片子他就心惊胆战,发展到最后不敢出门,害怕见人,从早到晚龟缩在那间租来的狭小房间里,只有饿得受不了了的时候,才在午夜悄悄溜出去买几包方便面。这种日子他过了足足一个星期,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还有没有足够的勇气走到火车站,买张车票逃回家乡。

但京片子这个东西却是想躲也躲不过去的,杜景伤不敢见人,京片子却想见一见杜景伤。

想见杜景伤的这个人就是房东,也可能是二房东,一个独自带着孩子的中年女人,她的京腔只有纯正的老北京才能够听出来仍未消褪的大兴口音,但对杜景伤来说,她就是北京人,说的就是自己最害怕的那种声音。

房东想见杜景伤,是因为北京人的社会责任感都很强,都有点以天下苍生为已任的派头。她发现这个房客昼伏夜出,行踪诡密,见到人时目光鬼鬼祟祟躲躲闪闪,最主要的是当时的杜景伤身材干瘪瘦小,顿时起了疑心,怀疑杜景伤是个犯案在逃的吸毒者。要说北京人法律意识就是强,没有证据,房东是不会报警的,她只是想提高房租——把房租提高到离谱的程度,让杜景伤接受不了自己滚蛋,那么他就算是在北京杀了人放了火也不关她的事了。所以房东敲响了杜景伤的房门,杜景伤躲不过去,只好打开了房门。

听房东说房租要涨到原来的三倍,杜景伤一个劲的眨巴眼睛,他的精神再崩溃,意志力再涣散,也知道自己大限到了,一旦被房东逐出,他根本没有能力再花钱租第二套房子,他现在必须拯救自己,如果失败了,他就彻底完了。杜景伤只好强打精神,鼓足勇气同房东进行沟通,他不敢急,也不敢毛燥,压抑住内心的软弱,心平气和的同房东讲道理,这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口才其实也不错,措辞组句方面的能力一点也不亚于皇城臣民,沟通到中途他居然成功的岔开了房租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把话题转到了保险上。他很严肃的表示:他和慈祥的女房东一样关心北京的治安问题,这个社会治安是一个大问题啊,需要综合治理,政府的综合治理是一个方面,还有另一个渠道也不可忽视,那么另一个渠道是什么呢?就是通过市场化的行为提高北京居民的保险意识,有了保险,就如同一艘船有了压舱石,但这个保险也是个高消费,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得起的,偏偏越是需要保险的人,越是被排斥在保险的目标人群之外,比如说乞丐,乞丐的生活朝不保夕,充满了不安定的因素,但偏偏保险公司就是没有专门为乞丐设计保险产品,而且永远也不会为这一类人群设计。北京的目标保险人群也很偏狭,比如说女房东,她的房客五花八门,也一样的充满了不测因素,但是保险公司也没有为她这一类人群设计产品,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因为目前保险公司的目标人群仍然只是定位于那些社会地位相对来说较高的人群之中……

“什么?”女房东被喋喋不休的杜景伤给激怒了,这个外地来的穷小子竟然敢说她的社会地位低,真是让她忍无可忍:“你说我买不起保险?今天我偏偏要买一份给你瞧瞧。”

这是杜景伤的第一笔保单,女房东怒气冲冲的走后,他兴奋得整整一夜也没睡着。现在他终于发现北京人的软肋在什么地方了,失去的信心又回来了,而且从此以后这种自信再也没有失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