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青天审案(第14/23页)

那白景泰终于忍不住了,向主审官拱了拱手,道:“禀尚书大人,在下这木箱乃是天竺产的小叶金星紫檀木所制。这天竺紫檀长一分须得数十年,这木箱之木乃是千年以上的木料,是以看上去华丽无与伦比……”说到这里,似乎警觉不该讲太多,便戛然而止。

暴昭点头道:“还是白景泰腹笥甚广,你这宝箱由何而来?”白景泰不慌不忙地回道:“回大人,这口木箱却不是舍下之物,乃是别人存放在舍下的。”暴昭追问道:“何人存放在白府?”白景泰道:“一个天竺僧人寄放在舍下的,这僧人乃是先父在河南为官时结识的方外之交,在下幼时曾跟他习过一些瑜伽之术。十年前,此僧返回天竺去了,临行前把这只宝箱寄放舍下。由于其木料及制作都极珍贵,雕工也精美,在下极是小心珍藏,以备异日完璧奉还。”

这番回答显然出人意料,一切关键人物不是已亡故,就是远在天竺,简直就问不下去。暴昭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那紫檀木箱中原来装的是什么?”白景泰道:“原来装的是要带回天竺的经书,因为箱子太重,便带走了经卷,留下了空箱。”

暴昭又想了想,问道:“这幅黄公望的长画又是得自何方?”白景泰从容不迫地答道:“回尚书大人,这画是在下花五百两银子向一个落第举人买下的。”暴昭问道:“落第举人姓甚名谁?”白景泰应道:“十年了,不复记忆。”

暴昭以目光向方孝孺相询,方孝孺摇了摇头,暴昭便问文书师爷:“都记下了?”师爷道:“都记下了。”暴昭举起惊堂木一记拍下,喝道:“退堂,人犯收押,明日再审。”

白景泰被关在刑部一间单独的牢房中,房内床、桌、椅俱全,四壁没有窗户,全赖四角的烛火和油灯照亮,朦胧中略可辨物。由于人犯是本部的侍郎,牢头及司役都很客气,要茶有茶,要水有水,晚饭除两盘蔬菜、一碗白饭外,白府还送来两碟腊味及一壶好酒,也特许他享用。

白府的老家人送菜来时,白景泰暗中塞了一条汗巾给他,老家人一瞥巾上写满了字,连忙塞入怀中夹带出去。他牵马到了僻静之地,掏出汗巾来,只看了第一行字,便又收好,上马向城内快驰而去。进了城门,沿太平门大街笔直向南,从皇城西侧接到通济门大街,左转上西长安街,再右转停在锦衣卫衙门前。

老家人向守卫的军士亮了亮刑部的腰牌,言明求见副都指挥使鲁烈或金寄容,刑部白侍郎有要件亲陈。军士要他系马等着,便进去通报。老家人见另一名军士有点面熟,便搭讪道:“军爷,咱们见过?”那军士道:“怎么没见过?当年白侍郎还在锦衣卫干北镇抚使时,常来给白爷送信送件的不就是你?”老家人笑道:“军爷好记性,好多年前的事了。”心中暗自庆幸,老爷出事的事儿显然还没传开,不然这些军士势利得紧,必定百般刁难自己,要见鲁烈和金寄容谈何容易。

不一会,先前那军士出来招招手道:“跟俺进来。”便引着老家人进入衙门。那军士道:“是鲁大人见你。”

白府的老家人见了鲁烈纳头便拜,待那军士走出房门,便从怀中掏出那条汗巾,双手呈上,一面含泪道:“老爷无端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全仗鲁大人搭救。”鲁烈看完了汗巾上的文字,便对老家人道:“你先回去,出去时小心些,不要让人瞧见。你老爷的事,俺来想办法。”老家人叩了头,千谢万谢地走了。

鲁烈坐在案前,将那条汗巾又读了一遍,然后丢在火盆中点火烧掉,暗忖道:“原来是十年前石家两兄弟抄家的事,有人要翻案了。”他把十年前的事从头到尾仔细想了一遍,但许多细节已经不复记忆。他拍手三响,一名锦衣军官进来行礼,鲁烈道:“着人找到刑部的员外郎汪典,要他火速赶到金头儿的议事厅,咱们有要事商量。”那军官应诺待退出,鲁烈又道:“且慢。另外要经历司的文书管事老江,尽快把十年前跟胡惟庸案有关的石家兄弟案所有文书都送到议事厅来。”军官应声退出办事去了。

鲁烈想了好一会,摇了摇头,暗道:“不过就是白景泰黑了人家的财产吧,咱就是拿了些老白的孝敬,又没有留下证据,俺不怕谁来翻案。”他坐下来,回想那年指使白景泰办石家案,没料到白景泰心狠手辣,手段比自己想的还要厉害,竟然搞了十万两银子进帐,自己落得五十个金元宝。想到那五十两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元宝,模样儿着实可爱之极,不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