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青天审案(第13/23页)
一名司务官捧着郑洽替石世驹写的状子,朗声念了一遍,详述十年前石家兄弟两家遭冤杀的经过,继而控诉当时审案的官员不公不正,草菅人命,最后则提出主要诉求,强烈怀疑主审官白景泰贪图石家十万两银子的财产,假借胡惟庸案的牵连,谋财害命,罪无可逭。因此请求重新调查,还石家清白及财产,严惩失责恶吏。
白景泰听他念完状子,脸上仍是满不在乎。主审官暴尚书喝道:“白景泰,你听清了诉你的状子?”白景泰道:“听清了。”暴昭道:“你可认罪?”白景泰冷笑道:“本案早已定谳,石家助反又贿赂官家,罪有应得。这状子全凭石家一个狡计逃避王法的死囚一面之辞,整篇胡言乱语,全无证据。尚书大人应该先将当年这个漏网的人犯抓下究办才是,岂能由他信口雌黄,诬告朝廷命官?”
暴昭暗道:“这白景泰行事很是老辣,口齿又十分尖锐,要他自己伏罪只怕不易。我且先引他入彀,等他咬死了再施杀手鐧。”于是大声道:“白景泰,你要证据,便让你看看证据。来人呀,将本案物证带上堂!”
四个衙役抬了两大箱事物上堂,司务官当着主审验了箱上封条,大声喊道:“封条无误!”暴昭道:“拆封看证物。”衙役将箱中各种事物搬出,呈放在地,有二、三十大件瓷器,件件精美无比,其中有一对天青色的荷叶洗,瓷色温润如玉石,一亮相便显得华贵不可方物。另有四幅对联,两幅是米芾的行书,一幅是欧阳询的楷书,还有一幅是朱熹的楷书。
暴昭和方孝孺两人都是书法行家,看了这八联书法放在地上,彷如洒了一地墨宝,美不胜收。暴昭喝道:“白景泰,你若为官清廉,那有银钱买得这许多珍贵文物?就那一对北宋汝窑天青釉的荷叶洗便价值数千金,凭你为官的俸银,要坐拥这些宝物是绝无可能。你从何处得到这些,快快招来!”
白景泰不慌不忙地回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对汝窑天青瓷乃是先父在河南为官时,以一幅家藏的夏圭人物画真迹,跟洛阳收藏商交换得来,在白家已有五、六十年了,那里是在下假公济私,掠夺而得?至于这些字画虽是珍品,但市价高低差别极大,碰到好机会,有人急着脱手,便能出平价而购得高价宝物。这全看监赏的眼光和时机,这方面暴大人若不常涉足市场,可能就比较不熟。这些字画,每一幅我何时以何价购得都有纪录,如果大人要查,可以着人到舍下书房中取得。”
这白景泰侃侃而谈,讲得也十分在理,几句话便把锦衣卫抄走的这些证物交代得合情合理,也无从进一步追究。连陪审的方孝孺及旁听的郑洽都暗道:“这白景泰是个厉害角色。”
暴昭问坐在左下角的师爷道:“还有其他证物么?快一并呈上来,一一查问来路。”两个衙役从堂外又抬入一批从白府搜得的值钱事物,无非是些金银珠宝,比较特别的是一口三尺长、二尺宽、一尺半高的紫红色木箱,还有一幅用银线织成的绫裱长画,画作是黄公望的“春江垂钓图”,画轴泛出莹润微光,竟是整根上好的墨玉制成。
白景泰一一交代那些金银珠宝的来历,虽然以一个刑部侍郎的薪俸而言是多了一些,但也还不至于到难以置信的地步;最后问到了那口雕工精致的紫檀木箱,还有那幅裱褙豪华的长画。暴昭指着那口空木箱道:“这木箱的木质厚重如石,纹理的紫天繁星,看上去极是高贵。方学士,您学博识广,可识得是何种名木?”方孝孺仔细看了那木箱,赞叹道:“此木看起来像是上好的紫檀,但那紫色上的金黄亮点却不是浮在木面,竟像是点点发自紫木内心。小弟从未见过这等名贵的木材,惭愧,惭愧。”
暴昭转向座下右首案后的郑洽,问道:“郑学士,你识得这奇木么?”郑洽道:“回大人的话,在下也不识如此华丽的木料是何名目,便是那两匹骏马的雕工,也是出于名家之手呢。”郑洽见暴昭不断点头,便继续道:“那日随皇上到内宫为皇后讲了一回佛经,曾见到内宫门有两根紫檀木柱,便是这等木,不过还不及此木箱的色泽。依在下猜测,此木应非中土所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