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红孩乞儿(第7/17页)
芫儿的心突然一下回到了卢村小溪旁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暗暗对自己说:“是要找个伴儿的。傅翔,傅翔,你在那里?”
朱泛见她突然一言不发,大眼睛无端地红了,不禁咦了一声,道:“你这人也怪,怎么说得好好的就哭起来?”芫儿啐道:“谁哭了!你这人才有些神经兮兮。”那朱泛也不恼,忽然故作神秘地低声道:“我知道你叫芫儿,有个叫天慈的老和尚从泉州来教你武功,你有些不乐意。”
郑芫倒抽一口气,暗忖道:“这小叫花当真把咱们的谈话全听去了,这一身轻功倒也了得,我且再盘他一下。”便道:“天慈老方丈我四年前在泉州就见过的,慈祥和蔼的紧,谁说我不乐意的……”她还未说完,就被朱泛打断:“芫儿你莫忘了,是你娘说你不乐意的,那还有错吗?你想跟那洁庵大和尚去泉州,洁庵和尚有多厉害俺不清楚,可俺却知道这天慈老和尚厉害得紧啊,他肯传你两手少林神功的话,你这锺灵女侠就大不一样了。”
芫儿愈听愈吃惊,这小叫花似乎什么事都知道,他出现在此时此地,难道有什么特别用意?她心中想着,双眼便睁得大大地瞪着朱泛。嘻皮笑脸的朱泛被她瞪得竟然有点发窘,忙道:“你不信么?我这一路偷偷跟着天慈和尚从泉州到南京,我瞧见过他少林神功的厉害,你那洁庵师父也未必能胜过他哩……”他见芫儿仍然瞪着他看,不禁有些慌,赶忙接着道:“不过……不过这和尚武功虽高,人却有些犯傻。”
芫儿听他说天慈法师犯傻,忍不住笑起来,叱道:“天慈法师原是泉州开元寺的住持,怎会犯傻,你胡说……八道。”
那朱泛见芫儿笑了,便也口齿流利起来,说道:“一到南京城外,我就听说在抓刺客,城里风声鹤唳,我只好一溜烟跳上一条粪船,躲在一大堆空粪桶的舱下,那船夫摇橹摇到城门边就大叫:‘收粪的老李来了,放行呀!’守城的捏着鼻子就放我们进城了。这船直奔城内秦淮河,我跳上岸,七转八转就跑到你这来了……”
芫儿掩鼻叫道:“你坐粪船来,难怪有股臭味。”朱泛道:“傻瓜,进城的粪桶全是洗过的空桶,出城的粪船才千万不要搭乘,船上装满了……”芫儿道:“好了,不要再讲了!你先前说天慈法师怎样?”
朱泛道:“天慈法师明知城里在抓生脸孔,他却不肯随我上粪船,硬要从聚宝门进城,几个军士和锦衣卫拦着他要逮捕,他老人家掏出一张什么度牒和那些军士争辩,到现在恐怕还没有脱身,你说是不是犯傻?”
芫儿道:“人家是得道高僧,岂能像你一样藏身粪桶堆里?也不怕臭!”说着忍不住又笑起来。
朱泛努力忍住嘻笑,正色道:“错了,错了,芫儿没有听过屎尿堆中修成正身的故事?”芫儿道:“你胡说,那有这种事……”
她话才说了一半,只听一声佛号发自屋外:“阿弥陀佛,济颠活佛酒肉穿肠过,道在屎中求,屎中得道有何不可?”只见一个老和尚笑咪咪地站在石榴树边,正是天慈法师。朱泛喜道:“不错,不错,大师说的一点不错,阿弥陀佛。”
天慈法师忽然出现,也是不带一点声息,他笑容可掬地道:“你这小叫花子一路从泉州偷偷跟着老衲,到了城门口却借屎尿遁去,你以为老衲不知你的底细?”他说着又对芫儿道:“郑芫,你长高了。”
郑芫连忙上前拜倒,轻声道:“大师快请进屋吃茶。”她又对朱泛道:“朱泛,你有屎臭,不许进来。”朱泛嘻嘻笑道:“叫花子那作兴登堂入室?”说着便金刀大马地靠着屋墙坐下。
天慈正要进去说话,朱泛却问道:“老和尚,您后来如何脱身的?”天慈停步,摇了摇头道:“唉,那几个军士也忒嚣张了,只怕还得站一会儿才能动哩。”朱泛拍手道:“少林的点穴手法,没有三个时辰那能解得了?哈哈,那几个不能动弹的呆人怎生看守城门?老和尚您真行呵。”
天慈进屋,郑家娘子赶紧出来拜见。天慈合十道:“泉州开元寺一别匆匆四年,可喜芫儿已经从一个小娃儿长成大姑娘了。女施主开了这间酒店,听洁庵师弟说京城驰名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