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皮肤下的头骨(第15/19页)

“听你这么说真好,舅妈,”他说,“你应该看看你不在的时候我和詹米舅舅吃的都是什么!”

他离开后我躺在床上,思考着该拿那杯粥怎么办。我不想喝它,但是我感觉自己像一摊温暖的黄油——柔软而油腻,几乎成了液体——而起床这个念头似乎需要难以想象的力量。

詹米之前没有过多抗议,把我抱到了床上,在床上迅速而完全地让我解冻了。我想他没有和伊恩去打猎是件好事。他身上和我一样散发着樟脑的气味,一英里外的动物都会闻得到。

他之前温柔地给我盖好被子,让我睡觉,然后去更正式和热情地招待邓肯。我能够听到他们在外面的深沉细语声,他们正坐在门边的长凳上,享受着午后的最后阳光——狭长、苍白的光束斜着照进窗户,温暖地照亮了屋里的白镴器皿和木头。

阳光也照到了那个头骨。它放在房间那头的写字台上,与那个装满花朵的陶土杯和我的病例本共同构成了一幅宁静、舒适的家庭生活画面。

看到那个病例本,我不再萎靡不振。我在穆勒家农场接生的事情,此时在我脑海中显得模糊和虚幻了,我想我最好在没有忘记前写下那些细节。

在这种职业任务的推动下,我伸展身体,呻吟着坐起来。我仍然觉得有些头晕,耳朵也仍然因为白兰地的后劲而响着。我几乎全身上下都有些疼痛——有些地方疼得更厉害一些——但是总的来说,我的情况还算不错,可以工作了。不过,我开始感到饿了。

我确实希望伊恩能够打到猎物回来,我很清楚,我不能靠奶酪和腌鱼来填饱已经干瘪的肚子。美味、提神的松鼠肉汤,加上大葱和干蘑菇来调味,这才是医生会开出的药方。

说到肉汤——我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下来,跌跌撞撞地走到壁炉旁边,把那杯冰冷的大麦粥倒回了锅里。伊恩煮的那锅都足够一个排的人吃了。而且他总是以为这个排里全部都是苏格兰人。生活在食材不多的国家,他们能够享受黏稠的燕麦粥,对于其他调味品或香料无动于衷。我自己来自不那么强健的种族,所以感觉吃不惯他们那样的食物。

那袋大麦敞开着放在壁炉旁边,但装它的那个粗麻布袋子仍然是潮湿的。我得把里面的大麦铺开晾干,不然它们会腐烂。拖着还有些疼痛的左膝,我拿来了用芦苇编织成的浅平的大篮子,然后跪下去把那些打湿的大麦铺开,在上面铺了薄薄的一层。

“那它温顺吗,邓肯?”詹米的声音清晰地透过窗户传进来。为了通风,窗户上的兽皮已经被卷了起来。我闻到了邓肯烟斗里散发出的微弱烟味。“它是头强壮的大牲口,但是眼力不错。”

“噢,它是个漂亮的家伙,而且温顺。乔夫人让她的马夫去威尔明顿的市场上挑选的,说必须找到一匹能够单手驾驭住的马。”邓肯说,声音中有种明确的自豪。

“嗯,是的,它确实是个漂亮的家伙。”他们其中一人动了动身子,木头长凳发出嘎吱的声音。我能听出詹米赞赏背后的搪塞,心想邓肯是否也听得出来。

詹米的话中有部分是纯粹的谦逊。他是在马背上被抚养大的,天生是骑手,会鄙视那种骑马需要用手的说法。我见过他只依靠改变膝盖和大腿上的力量来驾驭马匹,或者让马在拥挤的场地奔跑起来,而缰绳则系在马脖子上,以便把双手空出来握剑和手枪。

但是邓肯既不是骑手,也不是士兵,他之前是阿德罗森附近的渔民,直到像许多人那样,因为苏格兰起义而被迫离开渔网和渔船,去到卡洛登,面对灾祸。对于骑术的不熟练,邓肯自己就很清楚,而詹米不会那么不得体地把这点强调出来;不过,他会强调其他的事情。邓肯会听懂吗?

“她想帮助的人是你,麦克杜,这点你也很清楚。”邓肯的语气特别不带感情,他确实懂了詹米的意思。

“我也没有说不是,邓肯。”詹米的声音显得镇静。

“嗯。”

我微笑起来,尽管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邓肯和詹米一样,精于苏格兰高地人那种无言的雄辩艺术。他的这个“嗯”字,既对于詹米暗示他不该接受乔卡斯塔所送马匹表达了温和的辱骂,又暗示了愿意为这种辱骂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