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丁堡(第6/46页)

那不过是一阵昏厥。待我跪倒在他身边松开了他喉头的领结,他的眼睑已经扑闪起来。此时我已没有丝毫疑问,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扯开了他领口厚厚的亚麻。它当然还在,那锁骨上的小小的三角形刀疤,拜皇家龙骑兵第八队之乔纳森·兰德尔上尉所赐。

他慢慢地恢复了平日健康的血色。我往地下盘腿一坐,把他的头枕在我的大腿上。他的头发在我手中浓密而柔软。他睁开了眼睛。

“很糟糕,对吧?”我微笑着俯视着他,我们成婚的那天,他曾对我说了同样的话,也是同样地把我的脑袋捧在膝头,一晃已经二十多年。

“很糟糕,恐怕有增无减啊,外乡人。”他回答说,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闪过一丝笑容。突然间,他坐了起来,瞪着我。“天啊,我的主啊,你确实是真的!”

“你也是。”我扬起下巴望着他,“我以……以为你死了。”我本想显出轻松自如的样子,但我的嗓音背叛了我。泪水从脸颊上奔涌而下,他搂紧了我,衬衣粗糙的布料接住了我的眼泪。

我开始颤抖,所以许久之后才意识到他也在颤抖,出于同样的原因。我们坐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是拥在彼此怀中哭泣,任由二十年的渴望汩汩地淌下我们的脸庞。

他的手指紧紧地缠在我的发间,被扯松了的头发披散到我的脖子上。松脱的发卡顺着我的肩膀洒落而下,犹如冰雹般叮叮咚咚地打在地上。我自己的手指攥紧了他的前臂,掐进了他的亚麻衣裳,好像生怕他的躯体如果不被束缚住便会随时消失一样。

他似乎也被同样的恐惧支配着,突然握住我的双肩,把我推远了点儿,死死地盯住我的面孔,一手放到我脸颊上,一遍遍地描摹起我的骨骼线条,毫不理会我的眼泪和肆意泛滥的鼻涕。

我大声吸了吸鼻子,这好像让他恢复了神志,他松开我,急忙从袖口里摸出一条手帕,笨手笨脚地先擦了擦我的脸,再擦了擦他自己的。

“把它给我。”我抓过那慌乱摇摆着的布条,用力擤了擤鼻子,“好了,你来。”递过手帕,我望着他擤完鼻涕,发出的声音活像只快被勒死的家鹅。我咯咯地笑了,忘记了伤感。

他也笑了,用指关节抹去眼中的泪水,却仍无法把注视着我的眼睛挪开。

忽然间,我发现没有触摸到他令我难以忍受。我向他扑过去,他也适时地抬起双臂接住了我。我拥紧了,直到听见他的肋骨发出咔咔的声响,感觉着他的双手粗鲁地抚弄我的背脊,一遍遍地念我的名字。

最后,我终于放开了手,往后坐了坐。他瞧着自己双腿间的地板,皱起了眉头。

“你掉了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

他抬起头笑了笑,有点害羞。“我还以为我完全失去把持,尿湿了裤子呢!还好没事儿,不过是坐在个麦芽酒罐子上了。”

真的,一汪香醇的棕色液体正从他身下慢慢地扩散开来。我惊叫了一声,踉跄着站起来,扶他起身。他估摸了一下身后的衣物被弄脏了多少,但无望地放弃了,于是耸耸肩解开马裤。刚把窄窄的布料从屁股上褪下,他马上停下来看了看我,脸有点儿红了。

“没事儿,”我说,感到自己的脸颊此时也已变得通红,“我们都结婚了。”我说着却垂下了眼睛,觉得顿时透不过气来,“至少,我想我们是。”

他盯着我看了好久,然后一弯笑容泛起在那宽大而柔软的嘴唇上。“哎,我们是结婚了。”他说,一边踢开那弄湿了的马裤,一边朝我靠过来。

我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既是一种欢迎又是一种阻挡。我多么想要再次触摸他,胜于想要任何其他东西,却又莫名其妙地羞涩无比。过了这么久,我们究竟该如何重新开始?

这种夹杂着羞涩的亲密感束缚着我们,他也感觉到了。他在离我几寸远的地方停下来,握住了我的手。犹豫了些许,他低下头,嘴唇似是而非地擦过我的指关节。一触到我的银戒指,他的手指便停下来,把那金属指环轻握在拇指与食指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