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以及男人的爱(第14/20页)

弗兰克做了个鬼脸。骨子里的英国人,他是宁可舔马桶水也不肯喝袋泡茶的。那些立顿茶包是每周来的清洁女工格罗斯曼夫人留下的,她认为用散茶叶泡茶既麻烦又不堪入目。

“不用了,我去学校的路上买杯咖啡好了。哦,说起学校,你记得今晚系主任夫妇要过来吃晚饭吧?欣奇克利夫夫人会给布丽安娜带一件礼物过来。”

“嗯,是啊。”我缺乏热情地说。欣奇克利夫夫妇我见过,对再次与他们见面,我丝毫不抱期待。可毕竟还是得努力表示一下。我暗自叹了口气,把宝宝挪到另一边的肩上,从抽屉里摸出一支铅笔列起了购物清单。

这时候布丽安娜开始挖掘起我红色雪尼尔晨衣的前襟,嘴里发出贪婪的小咕噜声。

“你又饿了?不会吧!”我对着她的脑袋说,“我两小时前刚刚喂过你。”经她这么一觅食,我的乳房本能地开始漏出奶水,我迅速地坐下松开了晨衣前襟。

“欣奇克利夫夫人说婴儿不应该一哭就喂,”弗兰克评论说,“不按时间表喂食会宠坏孩子。”

欣奇克利夫夫人的育儿经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宠坏就宠坏了呗。”我冷冷地回答,没有看他。布丽安娜粉红的小嘴猛地合上,开始不顾一切地尽情吮吸起来。我也知道欣奇克利夫夫人还认为母乳喂养粗俗而不卫生。而我,见惯了十八世纪的婴儿在母亲胸口吃奶时满足的样子,不那么认为。

弗兰克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放下隔热锅垫,侧着身走出了门外。

“那么,”他有点别扭地问,“我们六点左右见?要我带什么东西回来吗,好省得你出门?”

我浅浅一笑说:“不用,我能行。”

“哦,那好。”他犹豫了一会儿,我调整姿势把布丽挪到腿上,让她的头枕在我的臂弯里,圆圆的小脑袋呼应着我乳房的曲线。我刚一抬眼,便发现弗兰克正专注地凝视着我,眼光聚焦在我敞开了一半的隆起的胸脯上。

我的眼睛飞快地向下一瞥,见他正在勃起,我立刻低下头面向怀里的婴儿,好隐藏起自己潮红的脸庞。

“再见。”我冲着孩子的小脑袋含糊地说道。

他呆立了一小会儿,然后俯身向前,在我脸上轻轻一吻,那温暖的裸体近得令人不安。

“再见,克莱尔,”他轻柔地说,“晚上见。”

他出门之前没有再走进厨房,于是我正好给布丽安娜喂完奶,让心情平复到貌似比较正常的状态。

自从我归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弗兰克的裸体。他总是在浴室或壁橱里更衣的。同样,在今早那小心翼翼的轻吻之前,他也没有尝试吻过我。产科医生把我的妊娠期纳为“高危”之列,因而与弗兰克同床而睡的事自然不予考虑了,即使我有这个意愿——而显然我没有。

我其实早该料到的,但我没有。起先是沉迷于纯粹的痛苦之中,继而又在即将为人母的压力之下麻木了知觉,我把所有的考虑都拒之于隆起的大肚子之外。布丽安娜出世之后,我便在每一次喂奶的时光里寻求短暂而盲目的和平,当我抱紧她无辜的小身体,我可以在单纯的触摸和拥抱的感官享受之下,寻求一种思想和回忆上的解脱。

弗兰克也一样,他喜欢抱着宝宝,和她玩耍,喜欢沉睡在沙发里,任她张开手脚趴在他瘦长的身上,将红润的脸颊压扁在他的胸口,一同打着呼噜,平静地相互陪伴。我和他却从不触碰对方,甚至,除了交代基本的家事,几乎连真正的交谈都没有,唯一的话题只有布丽安娜。

小宝宝是我们共同关心的焦点,通过她我们既可以彼此接触,又可以保持一定的距离。可现在对于弗兰克来说,这个距离似乎还是太远了。

打破这个距离我也可以做到——至少生理上没有问题。一周前我上医生那里做了检查,他——用慈爱的一眨眼和在我臀部的轻轻一拍——肯定地告诉我我可以随时与我丈夫恢复“关系”了。

我知道弗兰克在我失踪之后并没有坚持独身主义。他五十不到的年纪,依然精干而强壮,肤色黝黑,整洁时尚,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鸡尾酒会上,女人们会像蜜蜂采蜜一般围绕着他,嗡嗡作响地释放求偶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