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以及男人的爱(第13/20页)
“是,我可以想象,”罗杰慢慢地说,“可他难道不会觉得——我是说,你怀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孩子?”
“他可能想过,”她琥珀色的眼睛又聚焦在他身上,威士忌加上回忆让那清澈的眼眸泛起了柔光,“但事已至此,既然他不相信——也无法相信——我所说的关于詹米的一切,那孩子的父亲本身就是一个未知数。如果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并且说服自己,认为我其实也不知道,只是在创伤的打击下臆造出了种种幻想——那样的话,便没有人能说那孩子不是他的。显然我不能。”她加了一句,带着一丝怨恨的意味。
她灌下一大口威士忌,搞得眼睛湿湿的,于是停下来擦了一擦。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带着我彻底远走高飞,来到了波士顿。”她继续说道,“哈佛大学给了他一个很好的职位,那儿没有人认识我们。布丽安娜就在那儿出生了。”
一阵烦躁的哭声把我又一次惊醒。一整晚为宝宝起来了五次之后,早上六点半我才重新回到床上。此时睡眼惺忪地看了眼时钟,才七点。浴室里,弗兰克高亢地哼唱着《统治吧,不列颠尼亚》,愉快的声调盖过了哗哗的流水声。
我躺在床上,精疲力竭,抬不起四肢,不知能否忍受住那哭声直到弗兰克洗完澡把布丽安娜抱到我怀里。然而宝宝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那哭声提高了两三个音调,上升到一种间歇性的尖叫,时不时停一下,发出恐怖的喘息。被惊慌驱使,我把被子甩到一边跳了起来,就像战时迎接空袭一般。
蹒跚着穿过冰冷的走廊走进育婴房,我发现三个月大的布丽安娜仰面朝天,放声大哭着。嗜睡的我仍然头昏脑涨,半晌才想起我是在她俯卧在床时离开的。
“宝贝儿!你会自个儿翻身了!”也许是被自己大胆的举动吓着了,布丽安娜紧闭上双眼,挥舞起粉红色的小拳头,放大音量开始号啕。
我一把抱起她,拍着她的后背,对着那长满了柔软的红发的头顶轻言细语起来。
“哦,亲爱的小宝贝!多聪明的姑娘!”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弗兰克走出浴室,用毛巾擦着头发,另一条毛巾裹在腰间,“布丽安娜怎么了?”
他神情忧虑地向我们走来。在我临产之际,我和他一度都很焦躁不安,不清楚一旦詹米·弗雷泽的孩子降生,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于是他变得很暴躁,我变得很恐慌。然而,当护士从摇篮里抱出布丽安娜交到弗兰克怀中,一句“这是爸爸的宝贝姑娘”便抹去了他脸上所有的表情,低头见那玫瑰花苞一般完美的小脸,他瞬时绽放出一脸温柔的惊叹。不出一个星期,他便全身心地被布丽安娜降服了。
我微笑着转向他说:“她翻身了,自己翻的!”
“真的?”他洗刷一新的脸上喜形于色,“这是不是早了点儿啊?”
“是有点儿早。斯波克医生说起码还得等一个月呢!”
“啊,斯波克医生知道些什么?来,小美人儿,这么天才,亲爸爸一个!”他举起那包裹在粉色贴身睡衣里的小小的柔软的身体,在她圆圆的小鼻子上亲了一口。布丽安娜马上打了个喷嚏,我们都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我打住了,突然意识到这是我将近一年里第一次开怀大笑,更不用说是同弗兰克在一起了。
他也意识到了这点。我们的目光在布丽安娜的头顶上方相遇,他浅棕色的眼睛此时充满了柔情。我微微一笑,有点儿胆怯,又迅速地察觉到他正一丝不挂地站着,精干的肩膀上有水珠慢慢滑下来,停在他胸前光滑的褐色肌肤上,闪着亮光。
这时,我们同时闻到了一股烧焦的气味,生生地打破了这一番幸福家庭的场景。
“咖啡!”弗兰克随手把布丽推搡到我怀中,冲向厨房,留下一堆毛巾躺在我的脚边。看着他朝着厨房冲刺的背影,赤裸的屁股闪着突兀的白光,我微笑着把布丽抱在肩头,慢慢地跟随其后。
他光着身子站在厨房水池边,烧焦了的咖啡壶上方升起一团难闻的烟雾。
“要不,喝点儿茶?”我问,一边娴熟地用单臂把布丽安娜挪到髋部,一边在碗橱里翻找起来,“橙白毫的茶叶恐怕没了,只能用立顿茶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