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埃莉斯·德·拉·塞尔的日记(第19/63页)

海伦和我截然相反。我这张嘴经常惹祸,而她却沉默寡言,经常一整天都只说一两句话;我感情外露,常常大笑,也常常动怒,而她总是把想法藏在心里,也很少表露出情绪。海伦身上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或许这就是我在初见她时动了恻隐之心,又在随后数次心软的原因。我允许她留在我身边,同时暗自思索:上帝为何会把这样一位天使送到我身边?

除了和海伦共度的时光之外——对于卡罗尔家那两位高傲的女士,我们一向尽可能避开——我也在和韦瑟罗尔先生练剑,而他……

好了,我就实话实说吧:他变迟钝了。他不再是从前那位剑术大师了。他的身手不比从前了。他的视力也没那么好了。是因为年纪大了么?毕竟,从我和韦瑟罗尔先生初遇时算起,已经过去了大约十四年的光阴,所以这无疑是原因之一。可除此之外……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他经常抢先接过仆人端上来的酒瓶,而我们的东道主显然也看在眼里,从梅·卡罗尔对他的轻蔑态度就可见一斑。他们的厌恶让我非常同情他。我告诉自己,他还在哀悼我的母亲。

“也许你今晚应该少喝点儿,韦瑟罗尔先生。”在某次练剑的过程中,当他弯腰从我们脚边的草地上捡起他的木制练习剑时,我开起了他的玩笑。

“噢,让我表现不佳的不是酒。是你。你低估了自己的水平,埃莉斯。”

也许是吧。又也许不是。

我也利用这段时间给父亲写了封信,向他保证我没有荒废学业,说我“拿出了干劲”。等到写信给阿尔诺的时候,我却犹豫起来。

然后我在信里告诉他,我爱他。

我从没在信里提起过我对他的感情。我在信的最后一行告诉他,我期待能尽快见到他——大约还有一两个月吧——而这是我这辈子写过的最真诚的话。

可如果我想见他的理由出于私心呢?如果我只是把他看做逃避职责的方法,看做宿命阴影里的一道阳光呢?但如果我只想让他幸福,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海伦找到了我。她告诉我,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这就意味着我是时候穿上裙子,然后下楼去一窥究竟了。

1788年4月2日

这一天在恐慌中开始。

“我们不觉得你扮演的身份应该有侍女。”卡罗尔先生说。

讨人厌三人组正站在他们家的会客厅里,看着我和海伦为这次秘密任务做准备。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我答道。虽然这个提议的确让我有点动心:这意味着我至少不用担心她了。

“没错。”韦瑟罗尔先生说着,走上前来。他不容置疑地点点头。“她可以编个故事,就说她的家族发了财。我不希望她一个人去。我不能一起去已经够糟的了。”

卡罗尔太太露出犹豫的表情。“可这么一来,她就多了一件要记住的事。多了个要处理的问题。”

“卡罗尔太太,”韦瑟罗尔先生粗声粗气地说,“恕我直言,你这就是在瞎操心了。小埃莉斯从生下来就在扮演贵族。她不会有事的。”

海伦和我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待别人决定我们的未来。她跟我的差别很大,但我们有个共同点:我们的命运都是由别人决定的。我们已经习惯了。

等他们讨论结束以后,仆人把我们的行李绑在了马车顶上,然后那位和卡罗尔家有交情的车夫——他们说我们可以信任他——带我们穿过伦敦城,来到了位于女王广场的布鲁姆斯伯里街。

“这里以前叫做‘安妮女王广场’,”车夫告诉我们,“现在就只是‘女王广场’了。”

他陪着海伦和我爬到台阶最上面,拉响了门铃。等待应门的时候,我四下张望,看到了两排整齐的白色宅邸——典型的英国风格。这里的北方能看到农田,附近有座教堂。孩子们在大路上玩耍,在货车和四轮马车的前方窜来窜去,整条街道都充满了活力。

我们听到了脚步声,然后是插销刮擦的响声。我努力摆出自信的表情。我努力让自己像是他们认为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