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圣安妮的维纳斯(第6/12页)

“你的这个新历史学,可没有多少文字记录。”迈克菲说。

“够多了,”丁波笑着说,“可是你不懂书写记录的语言。当这几个月的历史,以你的语言写成、印刷并在学校里传授时,不会提到你或我,也不会提到梅林、蟠龙王以及群星的力量。可正是在这几个月里,是不列颠对罗格雷斯最危险的一次背叛,几乎功败垂成。”

“唉,历史不提到你我,还有在座各位中的大多数人是对的,”迈克菲说,“要是谁能告诉我,我们都做了什么——除了喂猪和种菜种得很不错以外——我就感激不尽了。”

“你们做得恰如其分,”导师说,“你们服从,等待。事情经常是这样。正如有个现代作家所说,常常是必须在某处修建神坛,天之雷火才会降临于另一处。不过不要急于下结论。在这个月结束以前,你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不列颠打了一场败仗,可是会重新崛起的。”

“因此说,英格兰就总在罗格雷斯和不列颠之间摇摆不定了?”丁波大妈问。

“是啊,”她的丈夫说,“你感觉不到么?这是英格兰的本质。如果我们长了个蠢驴脑袋,那是因为走进了仙林。[12]我们听说过一些事情,好到不切实际,但我们又难以忘怀……你看不出来吗?英国的一切都是如此——尴尬的优雅,谦逊而风趣的缺憾?山姆·威勒称匹克威克是打着绑腿的天使,这又多么精辟啊![13]英国的一切,都要更美好和更丑恶于……”

“丁波!”兰塞姆说。丁波的语调已经有些激烈,他收了声,朝导师看去。他犹豫片刻,再开口前,甚至羞红了脸(珍这么认为)。

“您说得没错,先生,”他笑着说,“我刚才忘记了您要我切记的。这种宿命并非是我们英国独有的。每个民族都有其宿命。英格兰无甚特殊处——说什么选中的国度并无意义。我们说罗格雷斯,只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宿命,也是我们所知的。”

“可这一点,似乎是在拐弯抹角地说,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迈克菲说。

“这一点都不是拐弯抹角的说法。”丁波答道,“你看,迈克菲,如果人们总是仅仅抽象地理解善,就会很快得出一个万物将归一统这个大错特错的想法——认为所有的国度都该进化到过上某种相同的生活。当然了,有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原则,所有的善行都必须遵守。可这不过是美德之规矩。并非其精华所在。主甚至不会创造出两片同样的草叶,就更不会有两个相同的圣人、两个相同的国度和相同的天使。拯救地球的希望就在于呵护这小小的星火,在于性灵的复活,每个真正的人心中都有活着的性灵,并且各各不同。当罗格雷斯真正统治了不列颠,当真理女神,那神圣的理性真正君临法国,当中国真正地遵守天道——然后春天才会到来。不过我们所关注的还是罗格雷斯。我们压倒了不列颠,可谁知道多久之后她就会东山再起?今晚之后,艾奇斯托将不会复兴,可是别的艾奇斯托会出现。”

“关于艾奇斯托镇,我想问一下,”丁波大妈说,“梅林和艾迪尔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玉石俱焚。真的有必要把整个艾奇斯托镇都摧毁吗?”

“你在为谁哀悼?”迈克菲说,“难道是为那个投机的市议会,为了让国研院来艾奇斯托,甚至可以卖儿贴妇?”

“哦,我对他们倒一无所知,可我说的是艾奇斯托大学。”她说,“即便布莱克顿学院本身也是一样。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个学院糟透了。可是他们虽然玩弄复杂的小把戏,但并非真的有意造成灾难啊。他们更多是愚蠢,而不是其他。”

“啊哦!他们不过是自得其乐。”迈克菲说,“小猫假装老虎。但其实身边有真虎,真老虎进门时,他们的把戏也就结束了。要是追着老虎的猎人给小猫身上轰进点铁砂,他们也没资格抱怨。这会告诫他们知道不要结交坏朋友。”

“好吧,可那些其他学院的研究员呢?比如诺森伯兰和杜克学院的?”

“我知道,”丹尼斯顿说,“人们会为丘吉伍德这样的人感到难过,我很了解他;他是个老好人。他所有的讲话都在力图证明,人类是不可能有伦理道德的,可是私下里,他宁愿走十英里路,也不愿欠一便士的债。伯百利所实行的任何一条规则,以往在艾奇斯托大学都有人竭力鼓吹。哦,当然了,鼓吹的人绝不会想到,有人真的会根据他们的理论行事!一旦他们经年累月谈论的事情成为现实,也没有人会比他们更震惊。可这是他们自己的孩子来找他们了:只不过长大了,不认识了,可确实是他们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