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倒落的旗帜与消亡的仁慈(第6/37页)

“塔曼尼,”桑迪普低声说道,“这座城市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死亡陷阱了。那里面没有足够的逃生道路,如果我们让红手队陷进去……”

“我知道,但……”

城门内突然传出一阵骚动,恐慌的情绪宛如有形之物从城门中散播出来,让城门仿佛也在随之颤抖。尖叫声变得更加凄厉。塔曼尼转回头,看到巨大的身影正在城门中移动。

“光明啊!”桑迪普说,“那是什么?”

“兽魔人。”塔曼尼说着,调转过瑟尔法的马头,“光明啊!它们想要占领城门,阻止难民出城。”凯姆林外城墙上一共有五道城门,如果兽魔人把它们全部控制住……

如果这些魂飞魄散的人无法逃出被兽魔人占领的城市,那么这座城市将成为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个屠宰场。

“队伍加速前进!”塔曼尼呼喊着,“全部到城门前集合!”他催赶瑟尔法,飞驰而去。

如果换做是别的地方,这幢房子大概可以被称为一家客栈,但在这里,伊沙姆除了眼前这个目光呆滞、整日打扫几个陈设简陋的房间、煮一些毫无味道的饭食的女人外,没见过其他人。当然,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享受生活。他正坐在一只硬木凳子上,面前是一张破旧不堪的松木桌。很可能在伊沙姆出生前,它就已经陈旧褪色了。他尽量克制着,不让自己过于用力地抚摸这张桌子,否则扎进他手里的木刺,就有可能要比艾伊尔人背上的短矛还多了。

伊沙姆手中遍布凹痕的锡杯里,盛着深色的酒浆,但他一口都没喝。他的座位靠近大厅的墙壁,这家客栈唯一的窗户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能让他方便地看到外面的泥土道路。客栈门外挂着几盏生锈的油灯,昏暗的灯光为客栈门外提供了一点有限的照明。伊沙姆小心地不让自己的面孔在满是尘土的窗玻璃上露出来,所以他从不会透过窗户直接向外观望。在这个镇上,永远都不该吸引别人的注意。

这个地方从来都只被称为“小镇”,除此之外,再没有过别的名字。两千年的时间里,这些摇摇晃晃的房屋曾被重建过无数次。从表面上看去,这里的确像是一个相当有规模的小镇。这里的大部分房屋都是由囚犯建成的,那些人往往没有任何造房的手艺和知识,而监督他们的人也几乎和他们一样无知。这些房屋中的很大一部分正是这两种人的居所。

汗水从伊沙姆的脸颊上落下,他将目光转向外面的街道。会有什么样的人来找他?

他依稀能看到远处高山的轮廓,如同利矛般撕裂了黑夜里的天空。镇里的某处传来金属相互撞击的声音,如同钢铁的心跳。街上有一些模糊的人影,那些人披着厚重的斗篷,戴着兜帽,眼睛以下的面孔都被藏在血红色的面纱后方。

伊沙姆小心地不让自己的视线在那些人身上停留太久。

雷声隆隆。远方的高山上出现了一道道怪异的闪电,朝上一直射向那片永远不会消散的灰色云层。几乎没有人类知道,这个小镇距离萨坎鞑山谷并不遥远,再往里走,就是笼罩世界的煞妖谷。甚至几乎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以及关于它的任何传闻。伊沙姆并不介意自己也是这个被人类遗忘之地的一员。

又有一个人从客栈门前走过。红色面纱。他们从不会摘下那些面纱,几乎从不会摘下。如果你看到他们摘下面纱,那就是必须杀死他们的时候,否则他们就会杀死你,所以,必须时刻注意他们是否有这样的动作。大多数戴红色面纱的人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他们只是在街上来回游荡,彼此怒目相视,也许还会踢一脚走到身旁的流浪狗。那些狗全都能清楚地看到肋骨的轮廓,目光凶蛮异常。数量稀少的几名女性在离开自己藏身的房屋后,都会目光低垂,沿着街边快步前行。街道上看不到孩子。很可能整个小镇上都找不到一个小孩。这个小镇不是能够容得下小孩的地方,这点伊沙姆很清楚,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一个走在街上的人看到了伊沙姆面前的窗户,停下脚步。伊沙姆的身子立刻定住了。是撒马奈什,剜眼人。他们永远都是高傲且易怒的。不,用“易怒”来形容他们有些太过温和了。对他们而言,用刀子刺穿那些无异秉者只是很平常的事。通常要为他们的一时兴起付出代价的,都是些平凡的仆人,但也并非没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