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祭品(第15/22页)
律师微微一笑:“此言不虚,我想。但我话摆在这里,你会感兴趣吗?”他把酒杯放到桌上。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哈,其实我也不太明白,”邓拉普说,“但你下周给我办公室来个电话怎么样,我们也许可以谈谈。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想明白了。”
威拉德起身把酒喝干。“再说吧,”他说,“得看我太太的身体情况。”
邓拉普指着威拉德放在桌上的钱。“把钱拿回去吧,”他说,“听起来你也许用得上。”
“不用了,”威拉德说,“那是你的钱。但收据我还是要的。”
父子俩继续祈祷,往木头上泼血,把被车撞死的动物扭曲、粉碎的尸体挂起来。威拉德一直都在想着他和肥佬房东的对话。他在脑中把对话重复了100次,觉得邓拉普可能想让他干掉那个黑鬼或是他老婆,又或是双双干掉。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他付出土地和房屋。但他还是想不通为何邓拉普觉得他会愿意做那样的事情,威拉德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律师觉得他人傻,想耍他。尸身未凉他肯定就会把自己的租客弄进监狱。和邓拉普对话后的一小段时间里,他想过也许有机会能让夏洛特圆梦。但他们绝对没办法拥有这座房子。他现在明白了。
8月中旬的一天,夏洛特似乎振作了一些,甚至喝了一碗金宝牌番茄汤,而且没吐。傍晚她想在门廊上坐坐,这是好几周以来她第一次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威拉德洗了澡,修整了胡子,梳好头发。阿尔文在炉子上爆了些爆米花。西风轻拂,带走了些许暑热。他们喝着冰镇七喜汽水,看星星缓缓划过天空。阿尔文坐在她摇椅旁边的地上。“这个夏天挺难熬的,对吧,阿尔文?”夏洛特说着,用皮包骨头的手抚弄着他浓黑的头发。他是个多贴心、多温柔的孩子啊。她希望在自己走了以后,威拉德能意识到这一点。他们还需要谈谈这个,她又提醒了自己一遍。药物让她变得如此健忘。
“可现在你好起来了。”他说。他又往嘴里塞了一把爆米花。他已经好几个礼拜没吃热的东西了。
“嗯,我现在觉得好多了。”她笑着对他说。
午夜时分,她终于在摇椅上睡着了,威拉德把她抱回了床上。半夜里她醒了过来,疼得翻来覆去,像是又被癌症咬穿了一个洞。他坐在她身边,直到天明。随着一波波新的疼痛来袭,她的长指甲往他手上的肉里越钻越深。这是她迄今为止疼得最厉害的阶段。“别担心,”他一直跟她说,“很快就会好起来。”
第二天早上,他花了好几个小时开车在后头路边的排水沟里寻找新的祭品,但空手而归。那天下午,他又不情愿地去围场买了一只羊。但甚至连他自己也必须承认,好像这些祭品都不管用。在出镇的路上,心情恶劣的他路过了邓拉普的办公室。他想着那个混蛋,突然猛地一打卡车的方向,停在了西部大道的路肩上。过往车辆都在按喇叭,但他充耳不闻。还有一件事他没有试过。他真不敢相信自己怎么早没想到。
“我差点儿就对你不抱希望了。”邓拉普说。
“我很忙,”威拉德说,“听着,如果你还想谈,今晚10点我们在你办公室见怎么样?”他站在水街德斯奇酒吧的电话亭里,往南几个街区就是律师的办公室。墙上的钟显示快5点了。他吩咐阿尔文待在病房里守着夏洛特,说他也许要晚点回来。他在她床脚的地板上给孩子铺了个草垫子。
“10点?”律师说。
“我最早只能那个时间过去,”威拉德说,“来不来随你。”
“好吧,”律师说,“到时见。”
威拉德从酒保那儿买了一品脱威士忌,然后开车闲逛了几个小时,听着收音机。木勺子餐馆打烊的时候他恰好经过,看见一个瘦削的少女跟罗圈腿老厨子一起走出门来,还是夏洛特当侍应生时的那个烧烤厨子。他十有八九还是把肉卷做得难吃无比,威拉德想。他停下来给卡车加油,随后去了小镇另一边的特库姆塞酒吧。他坐在吧台边上喝了几瓶啤酒,看着一个戴着酒瓶底眼镜、脏兮兮的黄色安全帽的家伙在台球桌上打了个四连胜。等他走回砂石停车场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落到造纸厂烟囱后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