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祭品(第14/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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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亨利·邓拉普刚准备离开办公室,威拉德出现了,晚交房租一个礼拜。过去几周,律师每天中午都溜回家几分钟,看自己的老婆和她的黑情人快活。他觉得这可能表明自己有什么毛病,但他控制不住。不过,他希望能想办法把谋杀伊迪丝的罪名扣到这个黑人头上。天知道这个杂种有多活该,谁让他干了白人雇主的老婆。脚大得像雪橇一样的威利开始翘尾巴了,早上来上工的时候身上有亨利私藏的进口干邑和法国须后水味。草坪惨不忍睹。他得再雇个太监才能把草割了。伊迪丝还在缠着他给那个狗娘养的买车。

“上帝啊,哥们儿,你看起来可不太好。”秘书让威拉德进来的时候,亨利说。

威拉德掏出钱包,把30美元放在写字台上。“你也不怎么样。”他说。

“嗯,我最近是有不少烦心事,”律师说,“拉把椅子,坐一会儿吧。”

“我今天没空听你扯淡,”威拉德说,“给我收据。”

“哦,别这样,”亨利说,“我们喝一杯吧。你看起来很需要。”

威拉德站在那儿,盯着亨利看了一会儿,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是邓拉普第一次邀请自己喝一杯,至少是他签了租约6年来第一次说了句客气话。他本来做好了律师痛骂他迟交房租的准备,已经下定决心如果话太难听就把他狠揍一顿。他瞟了一眼墙上的钟。他还要去给夏洛特拿药,但药房6点才关门。“好吧,那就喝一杯。”威拉德说。他在律师软皮椅对面的木头椅子上坐下,亨利从柜子里拿了两个玻璃杯和一瓶苏格兰威士忌。他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租客。

律师抿了一口酒,往椅背上一靠,凝视着桌上威拉德面前的钞票。亨利被老婆烦得胃里直反酸水。这几个星期来,他都在想那个一起打高尔夫球的人说他的租客痛打别人的事。“你还想买这个房子吗?”亨利问。

“我现在付不起那么多钱了,”威拉德说,“我太太病了。”

“真是太让人难过了,”律师说,“关于你太太,我的意思是。病得厉害吗?”他把瓶子推到威拉德面前:“喝吧,请自便。”

威拉德从瓶子里倒出两指高的酒。“癌症。”他说。

“我妈妈就死于肺癌,”亨利说,“但那是很久以前了。现在治疗手段进步很多了。”

“给我收据吧。”威拉德说。

“那块地可他娘的将近有40英亩啊。”亨利说。

“我说过了,我现在没钱。”

律师把椅子转了过去,眼神避开威拉德,看着一面墙。唯一的动静就是角落里转个不停的电扇,满房间吹着热风。他又喝了口酒。“前阵子我发现老婆出轨了,”他说,“从此我连坨屎都不如。”对这个乡巴佬承认自己戴了绿帽子,比他想象得要难。

威拉德端详着这个胖子,看到他的前额流下一行汗水,从他疙里疙瘩的鼻子上滴下来,落到他的白衬衣上。律师这么说,他一点也不惊讶。毕竟,什么样的女人愿意嫁给这种男人?巷子里开过一辆车。威拉德拿起酒瓶把杯子斟满。他从衬衣口袋里掏了支烟。“哦,那肯定不好受。”他说。他才不关心邓拉普的婚姻问题,但自从把夏洛特接回家以后他就没有好好喝过酒,而且律师的威士忌是一流的。

律师低头看着自己的酒杯。“我本该直接跟她离婚,但该死,她居然搞了个黑鬼,黑得跟黑桃A一样。”他说。随后他朝威拉德看了看:“为了我儿子,我想还是不让镇上其他人知道的好。”

“见鬼,老兄,揍他一顿怎么样?”威拉德提议,“给那个杂种脑袋上来一铲子,他心里就有数了。”老天爷啊,威拉德想,只有顺着自己的心意,有钱人的日子才能十全十美,可只要稍微有点狗血剧情,他们就像雨里的纸娃娃一样崩溃了。

邓拉普摇了摇头。“没用的。她会再找一个,”他说,“我老婆就是个破鞋,这辈子都是。”律师从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点着。“糟心事就先说到这里,”他往天花板喷了一口烟,“接着说房子。我在想,如果有个方法可以让你一文不花、痛痛快快地拥有这座房子,你觉得怎么样?”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威拉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