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第26/30页)
她用蜡烛的蜡把信封好,放到碗橱上。明天得去村里弄个新水壶,到时候正好把它交给送信的。
第二天早晨,格兰妮在衣着上很花了些心思。她选了件带青蛙和蝙蝠图案的黑色长裙,一件紫色大披风——也许不全是紫色,但至少是紫色衣料在被充分利用了三十年之后的样子,最后还有办公用的尖帽子,帽子上的别针很有十字架的意味。
第一站是去石匠家订购一个炉底石。然后她们出发去见铁匠。
这是一次漫长而激烈的会面。艾斯卡溜进果园,爬上苹果树,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屋里传来她父亲的叫喊,她母亲的哀号和长长的空白,这意味着格兰妮·维若蜡正在轻言细语地讲话,艾斯卡管这叫作“正是如此”式的讲话。有时候老太婆会使用一种从容不迫的平板语调。这种语调造物主大概也用过。也不知道里头是不是有魔法,又或者应该归结于气质学,反正它不会留给你一丁点儿商量的余地。它明明白白地表示,无论它说的是什么,那都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微风轻轻摇动苹果树。艾斯卡坐在一根树枝上,百无聊赖地晃着双腿。
她在想巫师。他们不常来“臭屁”,但关于他们的故事倒有不少。她回忆起故事里都是怎么说的。巫师很有智慧,通常都非常老,他们会使强大、复杂又神秘的魔法,还有,他们几乎都长着胡子。另外,他们都是男人,无一例外。
她对巫女的了解更坚实些。她曾经跟格兰妮去拜访过山里其他几个村子的巫女,再说巫女的故事在锤顶山的民谣里也占了很大分量。巫女很精明,通常很老,或者至少故意装出很老的样子,她们会使很实用的有机魔法,稍稍有些可疑,有的也长胡子。还有,她们都是女人,无一例外。
这里头有些根本性的问题,她还拿不太准。为什么就不能有……
瑟恩和古尔塔从小路上飞奔而来,在树下又推又挤地定住脚。他们瞅着自己的妹妹,既入迷又不屑。巫女和巫师都是大家崇拜的对象,但妹妹不是。不知怎么的,一旦发现自己的妹妹正在学做巫女,你会觉得这整个职业的身价都贬低了不少。
“你不是真会魔法吧,”瑟恩说,“嗯?”
“你当然不会,”古尔塔道,“这根棍子是啥?”
艾斯卡把法杖靠在了树干上。瑟恩小心地戳了戳。
“我不想你们摸它。”艾斯卡赶紧说,“拜托,那是我的。”
通常情况下,瑟恩的敏感程度相当于滚珠轴承,可让他自己诧异的是,他的手竟然在戳到一半的时候停下了。
“反正我也不想摸,”他嘟哝着想掩饰自己的迷惑,“不过是根破棍子。”
“你真的会咒语吗?”古尔塔问,“我们听见格兰妮说你会。”
“我们在门口偷听来着。”瑟恩加上一句。
“你刚不是说我不会吗?”艾斯卡轻快地答道。
“呃,你到底会不会?”古尔塔的脸涨得通红。
“也许。”
“你不会!”
艾斯卡低头看着他的脸。她爱她的哥哥们,当然,这种爱带有很强的责任感,而且一般在她提醒自己应该去爱的时候才会出现。大多数时候,他们于她不过是两条吵吵闹闹的裤子。但古尔塔瞪着她的样子让人很不舒服,特别像头猪,就好像她的存在冒犯了他似的。
她感到一股刺痛感,突然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异常强烈、清晰。
“我会。”她说。
古尔塔的视线从她移到法杖上,他把眼睛一眯,恶狠狠地踢了法杖一脚。
“臭棍子!”
她暗想,他看起来跟一只生气的小猪一模一样。
瑟恩尖叫起来,他父母和格兰妮跑向后门,冲上炉渣铺成的小道。
艾斯卡高高地坐在树杈上,脸上有种如梦似幻的表情。瑟恩藏在树后,声嘶力竭,整张脸被不停颤动的红色扁桃腺挤成了一个小圈。
古尔塔大惑不解地坐在一堆不再合身的衣服中间,皱着一张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