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他者”的异己 第五章(第5/13页)
“好了。不闹了。”我答应,“去哪儿啊?”我可不知道。原则上我不怀疑,我那隐藏在意识深处无法拒绝的命运会提醒我方向和地点。但还是问了一句。
“莫斯科大学主楼,”埃德加尔宣布,“在塔楼里。那边沙戈隆和他的汽车在下面,你可以跟他一起去。”
“好的。我跟他去。”
“祝你们成功,”阿丽塔一边朝出口走去,一边祝福我们,“我明天来找你,行吗?维达里。”
“不,”我忧郁地说,“你来不了。”
我非常准确地知道,我是对的。但是暂时还不明白,究竟为什么?
阿丽塔耸耸肩走了。安娜·季洪诺芙娜也跟着走出去。哼……也许,最终还是老女巫派小姑娘来的?而姑娘自己开始任起性子来,所以也就没打算从我这儿追问什么了。如果是这样,那么只能同情阿丽塔。安娜·季洪诺芙娜会掏出她的心,挤压它,榨干它。痛得她头发昏,眼冒金星。
我伸手拿到手机,拨了沙戈隆的电话,甚至都懒得为我居然知道他的号码而去惊讶。
“沙戈隆吗?是我,南方来的客人。你载我吗?嘿,我就出来。”
“好吧,我也走了,”埃德加尔说,“别拖拖拉拉。宗教法庭非常不喜欢有人迟到。”
穿好衣服,我关上门下楼去。值班室的吸血鬼现在看我时平静得多——不知是直接上司与他们进行过推心置腹的交谈,还是他们自己了解了真相。其实了解什么真相呢?真相都不愿向我敞开。有时候突然稍稍露出一小块马赛克,瞬间稍稍掀开一下帘子,又遮挡着眼睛爬进去了,剩下烟雾一样驱之不散的密密麻麻的一层。
沙戈隆的“宝马”停在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就在“禁止停车”的标志下,呼哧呼哧排着气。我坐到沙戈隆的右边。
“早上好。”
“希望是一个好的早晨,”沙戈隆模糊不清地说,“走吧?”
“如果不再等其他人,那就走吧。”
沙戈隆一言不发地挤入拥挤的车流。
在交通高峰时段在冰天雪地的莫斯科开车行驶——这可是个特别的话题。沙戈隆时不时穿过黄昏界搞定旁边车开得过快的司机。否则我们会不断地被超车,被挤到旁边的车道,被挤出突然出现的通道口。我系上安全带以防万一。沙戈隆咬牙切齿地嘟哝一句什么。骂人吧,大概是。
在一夜没合眼之后,我禁不住被带入幸福的小憩中,何况最好的德国进口车的座椅很适合小憩。假如我决定听一会儿音乐——那绝对会静下心来睡着。但是现在不想听音乐。于是我留在充满了几十台发动机单调的轰隆声,开启着的温度计微弱的嘟嘟声,小轿车信号的花腔声和车轮外轮下脏兮兮的灰色粥状雪团的沙沙声的世界里。
假如坐地铁——我们可以早到很多。而现在过了半个小时仍然沿着拥挤的奥斯多仁卡街朝维尔纳茨基方向缓慢行进。车堵得越来越厉害,变成了一条像彗星尾巴一样壮观的伸向莫斯科中心的长龙。
“真见鬼,”沙戈隆生气地埋怨说,“我们有可能会卡住的。”
“打开正门入口。”我耸耸肩。
沙戈隆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维达里!我们是去参加宗教法庭监督下的法庭会议!你的正门入口在离目的地两公里的地方就会撑不住的。”
“啊,”我漫不经心地说,“对。我怎么忘了。”
其实,关于这一点我自己能猜到的。在法庭工作过程中禁止利用魔法作用以及实施魔法。我内心的那个我很热心地提醒我,过去曾经发生过破坏这种规矩的事件,但只是在与破坏本身有直接关系的剧变年代。
不过,现在也是变化的年代。世纪之交。大转折。比如,夏天人们惊恐万分地等待日食,在土耳其地震面前害怕得直哆嗦……但是没什么,挺过来了……
不错,挺过来之后我们所有的人,不论是他者,还是人类本身,都变得有所不同了。
“妈——妈呀!”沙戈隆大叫一声,把我从沉思中拉回来。
我甚至没来得及朝眼前的玻璃看过去,就被伴随着震耳欲聋声的打击甩到前面,胸部被压得难受极了,胸口被安全带卡住,疼痛难忍。随着一声尖细刺耳的呼啸声,方向盘上冲出一个鼓鼓的气囊,沙戈隆的脸部、胸部顺着气囊滑下去,咕咚一声摔倒在玻璃与车顶结合处。不知车内什么地方可恶地丁冬直响,玻璃碎片无声地撒落在雪地里,砸到相邻小轿车的车身上,发出一阵无规律的鼓点似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