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耐辛(第3/7页)

“这匹马是我训练的。”他突然冒出一句。厩房里的那匹马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来轻轻地嘶一声。“‘丝绸’。”他轻声说,摸摸它软软的鼻子,突然叹了口气,“所以耐辛夫人来了。她见到你了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脑袋里有一千种思绪同时撞成一团。耐辛夫人,我父亲的妻子,而且根据很多人的说法,害我父亲远离宫廷、远离我的就是她。原来她就是我在厨房里聊天和喝醉酒打招呼的人,她就是今天早上拷问我学了什么的人。我对博瑞屈咕哝了一句:“没有正式见过,但我们有碰过面。”

他出我意料地大笑起来:“你脸上全写得清清楚楚了,蜚滋。从你的反应我就看得出来,她没变多少。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她父亲的果园里,那时她正坐在一棵树上,突然要求我帮她把脚上的一根小刺拔出来,然后当场就把鞋袜脱下来好让我动手。她居然当着我的面就脱了,而且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谁。而我也不知道她是谁,还以为她是哪位夫人的侍女。当然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连王子殿下都是几年后才认识她的。我想我当时不比你现在大多少。”他顿了顿,脸上的神情变得柔和。“她有只讨人厌的小狗,她走到哪里都用篮子提着它,那只狗老是在喘气,吐出一团团自己的毛。它叫鸡毛掸子。”他顿了顿,露出几乎是温情的微笑,“过了这么多年,我居然还记得。”

“她刚认识你的时候喜欢你吗?”我很不圆滑地问。

博瑞屈看着我,眼神变得扭曲,他的人消失在那暗淡的眼神背后。“比现在喜欢。”他突兀地说,“但那都不重要了。说吧!蜚滋,她对你有什么看法?”

这又是一个难题。我开始讲我们几次碰面的经过,并在我敢说的范围内尽量轻描淡写地带过细节。花园里碰面的那段讲到一半的时候,博瑞屈举起了一只手。

“停。”他静静地说。

我沉默下来。

“如果你为了不想让自己听起来像个傻子而省略一些真相,那么你听起来就会像个白痴。从头再说一次。”

于是我从头再说一次,半点都没瞒他,包括我的举动和夫人的评语。说完后,我等待他下评断,但他只是伸出手摸摸那匹马的鼻子。“有些事情会随时间改变,”最后他终于说,“但有些事情不会。”他叹了口气,“唔,蜚滋,你有种特别的天分,总是会出现在你最应该避开的人面前。我相信这件事一定会造成一些后果,至于会造成什么后果我就一点概念也没有了。既然这样,担心也没用。我们去看那只捕鼠狗生的小狗崽吧!你说它生了六只?”

“而且六只全活下来了。”我骄傲地说,因为那只母狗向来容易难产。

“希望我们自己也可以活下去。”我们穿过马厩时博瑞屈嘀咕着,但当我惊讶地抬眼瞥向他时,发现他似乎根本不是在对我说话。

“我以为你会知道该避开她的。”切德嘟哝着埋怨我。

我已经两个月没到他房间来了,这不是我期待的招呼方式:“我又不知道她是耐辛夫人。我都惊讶没听到关于她来这里的闲话。”

“她可是极力反对说闲话的。”切德告诉我。他坐在椅子上,坐在生着小火的壁炉前。切德的房间阴冷,而他一直非常怕冷。此外今天晚上他看起来还很疲倦,不知道我没见到他的这几个星期里他是做了什么把自己累成这样,尤其是他的双手,看起来特别老,瘦骨嶙峋、骨节凸起。他啜了口葡萄酒,继续说,“她自有她怪异的方法,来对付那些在她背后谈论她的人。她向来非常坚持保护自己的隐私,这也是她不会是个好王后的原因之一,不过骏骑可不在乎。他娶她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什么政治因素。我想这是他第一次在大事上让他父亲失望,之后他做的每一件事就都不能让黠谋完全满意。”

我坐着,像只一动不动的老鼠。偷溜走过来蹲在我膝上。切德很少这么多话,尤其是在说到皇室家族的事情时,我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打断了他的话。

“有时候我想,耐辛身上有某种特质,骏骑本能地知道那是他自己需要的。他是个深思熟虑、有条不紊的人,行事态度总是很正确,总是能清楚地意识到周围发生了什么事。他是个有骑士精神的人,小子,他符合这个词里最好的那一层意思。他不会屈服于丑陋的事物或败给心胸狭窄的冲动,这使得他总是散发出一种克制的氛围,所以不了解他的人会认为他很冷淡或者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