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耐辛(第2/7页)
夫人又走近两步:“但他从来也没把你教好,不是吗?他从来没叫你不要喝醉,不是吗?”。
南方有句俗话说,葡萄酒里有真言。看来麦酒里一定也有些真言,那天晚上我就说了。“事实上,夫人,要是他现在看见我,一定会非常不高兴。首先,他会严厉地责备我没有站起来跟女士讲话。”说着我摇摇晃晃站起来,“然后,他会花费漫长的一段时间来严格地对我说教,告诉我身为一个虽然没继承王子头衔,但继承了王子血脉的人应该有什么样的举止。”我勉力鞠躬,居然成功了,然后用了点技巧直起身来,“那么,晚安了,花园里的美丽夫人。祝你晚安,我这就把粗笨的自己从你面前移除。”
我走到砌在一堵墙上的拱门旁,她叫道:“等一下!”但我的胃静静地发出了一声咕噜声表示抗议,我假装没听见她的话。她没有追上来,但我确定她一定在看我,于是我把头抬得高高的,稳稳地大步走开,一直到我出了厨房院子还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我走到马厩,吐在了一堆粪便上,最后在一间干净的空厩房里睡着了,因为通往博瑞屈房间的楼梯感觉实在太陡了。
然而年轻人恢复精力的速度快得惊人,尤其是在感觉受到威胁的时候。第二天早上天一亮我就起床了,因为我知道下午博瑞屈就要回来了。我在马厩洗了个澡,决定换下身上这件穿了三天的短罩衣,尤其是当我走在我房间外面的走廊上,被那位夫人拦个正着的时候,我更是觉得它脏了。她从头到脚打量我一番,我还来不及说话,她就开了口。
“把你的衬衫换掉。”她告诉我,然后又说,“这条紧身裤让你的腿看起来像鸟腿一样,叫急惊风师傅给你换一条。”
“早安,夫人。”我说。这不是在回答她,但惊愕的我只说得出这句话。我认定她是一个非常怪异的人,比百里香夫人还怪,我最好的做法就是顺着她、迁就她。我以为她会侧开身子继续走她的,但她却继续盯着我看。
“你会演奏乐器吗?”她质问。
我哑然摇摇头。
“那你会唱歌咯?”
“不会,夫人。”
她一副烦恼又有点混乱的样子,问道,“那么或许他们有教你背诵史诗和知识诗篇,关于药草治疗和航海……那一类的东西?”
“我只学过关于照顾马匹、猎鹰和狗的知识诗篇。”我告诉她,说的几乎都是实话。这些是博瑞屈要求我学的,切德则教了我一系列关于毒药和解药的知识,但他警告过我知道那些知识诗篇的人不多,不可以随便背诵。
“但你一定会跳舞吧?也学过作诗?”
我完全被她搞糊涂了:“夫人,我想你是把我当成别人了。也许你想到的是国王的外甥威仪,他只比我小一两岁,而且——”
“我没有搞错。回答我的问题!”她几乎是尖声地质问我。
“没有,夫人,你说的那些课程是给……出身高贵的人学的。我没有上过那些课。”
我每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她就显得更烦。她的嘴巴抿得更紧了,浅棕色的眼睛笼罩着一层阴影。“这种事绝对不能容许。”她说道,然后一个转身,裙摆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匆匆沿着通道走去。过了一会儿我走进自己房间,换了衬衫,穿上我最长的一条紧身裤,把那位夫人赶出我的思绪,专心投入当天的工作和课程。
博瑞屈下午回来的时候下着雨,我在马厩外跟他碰头,接过他马上的辔头,他动作僵硬地跨下马鞍。“你长高了,蜚滋。”他观察到,用批评的眼光上下打量我,仿佛我是只展现出出人意料的潜能的马或狗。他张开嘴仿佛还要说什么,但只是摇摇头发出半哼声。“怎么样?”他问,于是我开始报告。
有时候我会惊讶于他跟切德的某些相像之处,他们都期待我会精确记住每一个细节,并以正确的顺序叙述上个星期或上个月的每一件事。因此学会向切德报告并不太困难,他只是把博瑞屈长久以来希望我做到的事变得正式化而已。多年后我发现,士兵对长官报告也是这个样子。
如果他不是博瑞屈而是别人,就会在听完我简述他不在的这段期间发生的事情之后到厨房去吃东西,或者去洗澡,但博瑞屈坚持要在马厩里走一趟,时不时停下来跟这个马夫聊两句、跟那匹马轻声说说话。当他走到那位女士的老驯马那里时,他停了下来,沉默地看了那匹马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