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历故事集(第4/12页)
我的父亲将这事儿视为对他个人的挑战。“那些鸭子,”他说,“他们一直都在那儿,就好像一头你可以挤奶的母牛。他们都很容易上当,是群好家伙,你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回去找他们。我就是做得有点过头了。”
“你需要重新赢得他们的信任。”我对他说,“或者做得更好些,你可以从开诚布公开始。翻开新的一页。你现在有份真正的工作了。”
他在村子里的旅馆上班,那地方正对着鸭子的池塘。
我的父亲没有翻过新的一页。他甚至都没怎么翻动旧的那页。他从旅馆厨房里偷了新鲜面包,又带上几瓶没喝完的红酒,接着便去鸭子的池塘赢得鸭子们的信任了。
整个三月他都款待他们,喂他们食物,给他们讲笑话,尽他所能地软化他们的态度。还没到四月,世界一片积水,树木长出新的绿叶,一切都抖去了冬季的气息,他带着一副牌出门了。
“玩场友谊赛如何?”我父亲问道,“不赌钱的?”
鸭子们交换了一个紧张的眼神。“我不知道……”有几只鸭子警惕地喃喃道。
接着一只我不认得的年长野鸭慈祥地展开一片翅膀。“在你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多新鲜面包、这么多好酒之后,我们不能无礼地拒绝你的要求。或许,玩金罗美?‘快乐家庭’?”[6]
“扑克牌如何?”我父亲说着,将扑克牌面朝上放下,鸭子们同意了。
我的父亲十分高兴。他甚至都不用开口建议赌钱来让游戏变得更有趣,年长的野鸭先这么提议了。
这些年来,我对出老千已略懂一二,我看过我父亲晚上坐在我们的房间里一遍遍地练习,但那老野鸭大概能让他再学会点东西。那老野鸭从纸牌堆的最下面出老千。从中间出老千。他知道每一张牌在牌堆里的什么地方,他只需要轻轻一挥翅膀,就能将它们放进他需要它们出现的位置。
鸭子们夺走了我父亲的一切:他的钱包,他的手表,他的鞋子,他的鼻烟盒,还有他身上穿的衣服。要是鸭子们接受将一个孩子作为赌注,他会连我也一起输掉,又或许可以说,从很多方面来讲,他已经输掉了我。
他回到旅馆时,身上只有内裤和袜子。鸭子们不喜欢袜子,他们说,这玩意儿太鸭里鸭气了。
“至少你还保留了自己的祙子。”我对他说。
在四月,我父亲终于学会了不要信任鸭子。
五月故事
五月时我收到了一张匿名的母亲节贺卡。这事儿让我十分迷惑。要是我有过孩子,我自己该知道,对吧?
六月时我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尽快恢复正常服务。”纸条黏在浴室镜子上,边上还有些脏污的铜币,面值与来源全都不明。
七月,我收到了三张明信片,隔周一张,邮戳显示它们全都来自奥兹国的翡翠城[7],上面的内容告诉我,寄出了明信片的人在那里度过了一段开心的时光,还让我提醒多琳更换后门的锁,并保证叫她取消预定的牛奶。我不认得叫做多琳的人。
八月,有人往我门口台阶上放了一盒巧克力。盒子上贴着一张便笺,说这个盒子是某个案件的重要证据,无论任何情况,在尚未取得里面的巧克力上的指纹之前,都不能把它们吃掉。在八月的炎夏天气里,巧克力全都糊成了一摊软
的棕黄色物质,于是我把盤个盒子都扔了。
九月,我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放着《动作漫画•创刊号》[8]、一本莎士比亚的《第一对开本》[9],还有一本盗版的简•奥斯汀小说《智慧与荒原》[10],我不熟悉这个书名。我对漫画、莎士比亚和简•奥斯汀都没什么兴趣,就把它们留在了卧室里。一周后,我在泡澡时想读点什么,回去找时发现它们都消失了。
十月,我发现了一张便笺,上面写着“尽快恢复正常服务。你最忠诚的,”它被贴在金鱼缸边上。似乎有两条金鱼被人捞走了,换上了相似的替代品。
十一月,我收到了一封勒索信,上面写若我还想看到活着的西奥博德叔叔,得按照哪些步骤去做。我压根就没有一个叫西奥博德的叔叔,但我还是往纽扣洞里插上了一枝粉红色的康乃馨,并且在这一签个月里,除了色拉之外什么都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