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是黑色群山中的洞穴……”(第6/13页)

我们早就讨论过,我们在迷雾之岛的第一个夜晚该在哪儿露营,卡卢姆告诉我,我们会在一块名叫“男人与狗”的石头下度过那个夜晚,据说它看起来就像一名老者身边站着他的狗。下午晚些时候,我就抵达了石头所在之处,在它下面有一块可供藏身的空间,里面是干燥的,在此之前曾经待过的人留下了一些柴火,棍子和小枝、树杈之类。我将火生起,在火边烤干身子,驱除骨头里的寒意。木柴燃烧的烟自石楠丛上飘散开去。

等卡卢姆大步跨入这片藏身处时,天色已暗。他看到我,露出全然没想到半夜里会在这儿看见我的表情。我说:“是什么耽搁了你,卡卢姆•麦卡因斯?”

他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我。我说:“我用山里的水煮了一条鳟鱼,你可以用这儿的火烘烘骨头。”

他点点头。我们吃掉了那条鳟鱼,又喝了点威士忌来暖身子。在这藏身处的里面,有一堆干枯棕黄的石楠和蕨类植物,我们用潮温的斗篷裹紧身子,睡在上面。

半夜里,我醒过来,喉咙上抵着冰凉的铁器——是刀背,不是刀刃。我说:“你为什么要在今晚杀我,卡卢姆•麦卡因斯?我们的路还很长,旅行尚未结束。”

他说:“我不相信你,矮子。”

“你该相信的不是我,”我对他说,“而是我所侍奉的人。要是你和我一起离开,返回时却只有你一个人,他们会知道卡卢姆•麦卡因斯这个名字,因为它会在阴影中传播开去。”

冰冷的刀子依旧架在我的脖子上。他说:“你是怎么到我前面去的?”

“这就是我,而且我以怨报德,给了你食物和火堆。我不太容易迷路,卡卢姆•麦卡因斯,作为向导,你今天干得太差了。现在,把你的短剑从我喉咙上挪开,让我睡觉。”

他没有回答,但过了一会儿,他移开了刀子。我强迫自己不要叹息也不要大声呼气,希望他没有听到我的心脏在胸腔中怦怦乱跳的声音。那个晚上,我再也没睡着。

早饭我做了燕麦粥,往里面丢了些李子干,让它们变软。

白色的天空下,群山呈现出黑与灰色。我们看到了老鹰,非常巨大,翅膀宽广,在我们头顶盘旋。卡卢姆放慢步伐,我走在他身边,他迈一步,我走两步。

“还有多少路?”我问他。

“一天,也可能两天,取决于天气。要是云层下降,那就是两到三天……”

中午时分,云层下降了,整个世界被一团雾气笼罩,暗了下来。这比下雨更糟,空气中悬浮着小水滴,浸透了你的衣服和皮肤;我们前行的道路变得险峻,卡卢姆和我在上坡时放慢了速度,每一步都很小心。我们沿着羊肠小道走上山,而不是爬上去。黑色的石头非常湿滑,我们走着,攀爬着,紧贴岩石,我们滑倒,落下,脚步蹒跚又踉跄,但即使是在雾中,卡卢姆也知道他要往哪儿走,而我跟着他。

在我们行走的小径前出现了一道瀑布,水流最密的地方有橡树干那么粗。他停下来,从肩上解下绳索,套在一块岩石上。

“这里以前没有瀑布,”他对我说,“我先走。”他将绳索的另一端系在手腕上,沿着小径走出去,进入瀑布中,将身体抵着湿漉漉的岩石,小心翼翼地慢慢穿过水幕。

我替他害怕,也替我俩害怕。我屏息看他穿过去,等到达瀑布那一边,这才呼出一口气来。他试了试绳子,用力拉了一下,向我做手势让我跟上他,就在此时,他脚下的一块石头塌了下去,他在湿漉漉的石头上滑了一跤,掉入深渊。

绳索拖住了他,我身后的石头也吃住了他的重量。卡卢姆•麦卡因斯挂在绳索的另一头。他抬头看我,我叹了口气,在一块岩石边固定住身形,用力拉扯,将他拖回小径。他全身湿淋淋的,不停咒骂。

他说:“你比你看起来的更强壮。”我暗骂自己是个傻瓜。他一定从我脸上的表情看出了这一点,他甩了甩身子(就像一条将水滴甩飞出去的狗),然后说:“我的儿子卡卢姆把你讲的故事告诉了我,说有一伙坎贝尔人来找你,你被你妻子派到地里去了,他们以为她是你妈,而你只是个小男孩。”

“这只是个故事,”我说,“打发时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