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是黑色群山中的洞穴……”(第5/13页)

我敲响铃铛,没过多久,一个胖子走下海岸。

他对卡卢姆说道:“把你摆渡过去要一个先令,至于你,孩子,三便士。”

我挺直腰板。我的个子虽然及不上其他男人,但自尊心却分毫不差。“我也是一个男人,”我说,“我会付你一先令的。”

摆渡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接着他挠了挠胡子。“我很抱歉。我的视力大不如从前了。我该把你们带去岛上。”

我递给他一先令,他在手中掂了掂分量。“这是个九便士硬币,你没有欺骗我。在现在这种坏时节,九便士硬币可是很值钱的。”尽管天空湛蓝,我们身下的水却是蓝灰色的,白色的水花在水面上一个接一个地彼此追逐。他解开小船,将它咔哒咔哒地拖过鹅卵石地,拖进水里。我们在冰冷的水道中跋涉,爬入船中。

船桨敲击在海面上,小船轻快前行。我坐在摆渡人身边,问道:“九便士,这价格挺高。但我曾经听说迷雾之岛的群山中有个洞穴,里面都是金币,据说是古代的财宝。”

他不屑一顾地摇了摇头。

卡卢姆盯着我,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嘴唇都发白了。我无视了他,又继续问摆渡人:“一个满是金币的洞穴,古代挪威人,或者南方人,要不就是那些据说比我们这儿所有人年代都更久远的人留下的礼物,人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先民们就往西边去了。”

“我听说过,”摆渡人说道,“同时还听说过它的诅咒。我猜诅咒能照料好这些财宝。”他将桨击入水中,接着道:“你是个正直的人,矮子。我可以从你的脸上看得出来。不要去找那个洞穴。没有什么好东西能从里面出来。”

“我想你说得对,我对他说,我的话里没有欺骗他的意思。

“我很确定这一点。”他说,“我不是每天都有机会带一个掠夺者和一个小矮子去迷雾之岛的。”他又说:“在世界的这个地方,大家认为谈起那些去了西边的人不会带来好运。”

接下来的船上旅程我们保持沉默,尽管海浪汹涌更甚。波涛拍打着,甚至溅入船里,我得双手攥紧了,以免自己被甩出去。

在经过仿佛半辈子那么久的时间后,小船终于停靠在一个黑色石块垒成的码头上。我们走出码头,海浪在身边拍打着,盐水沫亲吻我们的面颊。码头上有个驼背的男人正在售卖燕麦饼和硬得像石头的李子干。我给他一个便士,填满了我那件短上衣的口袋。

我们走入迷雾之岛。

现在,我已经老了,或者至少可以说,我已不再年轻,我所见的一切都能让我联想到过去曾经见过的东西,因此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可称得上初见。一位头发火红的漂亮姑娘,能让我想到的只有一百个差不多长相的女孩和她们的母亲们,我还能想起她们衰老后的样子,她们死时的样子。这就是岁月的诅咒,它令一切都成为其他事物的反射。

话是这么说,但在这同时又被智者称为翼岛的迷雾之岛上,我所能想到的却只有它自身而已。

自码头离开后,要走一整天才能抵达黑色群山。

卡卢姆•麦卡因斯看着只身高有他的一半甚至都还不到的我,迈开大步,就像在向我发出挑战,看我是否能跟上他。他的双腿轻松迈过潮湿的土地,那地上长满蕨类和石楠。

在我们头顶上,灰、白与黑的云层低垂着,风起云涌,相互遮蔽、现形,然后再次遮蔽。

我让他走在我前面,让他走在雨下,直到他被潮温的灰色雾霾吞没。接着,也只有在这时候,我跑了起来。

这是我的秘密之一,我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透露过,只有我的妻子莫拉格,我的儿子约翰尼和詹姆斯,还有我的女儿弗洛拉(愿影子令她的灵魂安息)知道——我能跑,而且能跑得非常快。在我需要的时候,能跑得比任何一个身材正常的男人更快、更久,也更自信。此时我就这样跑着,穿过迷雾与雨水,在高地与黑色石头构成的山脊之间,在天际之下,奔跑起来。

他走在我前面,但我很快就跟上了他,我往前跑,超过他,一直跑到他前方的高地上。在我俩之间是一道斜坡,在我们下方有一道溪流。我可以跑上几天几夜不停歇。这是我最重要的秘密,但还有一个秘密,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