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卡珊德拉(第5/8页)

近几年来我已不太邀请别人参加预展,有些艺术家会这么做,他们认为这是一个社交场合,但我不这么想。我认真地将自己的艺术当做艺术来看待,而且以自己的作品为傲(上一次展览叫做“风景中的人们”,而这个名字实际上适合我的所有作品)。我很理解酒会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社交,它提示买家和会将画展信息告知买家的人,画展已经开始了。我这么一说,你就不会惊讶预展的邀请名单为何是由巴里和保罗制定,而不是我了。

预展总是在晚上六点半开始。整个下午我都还在布展,保证所有一切看起来都还过得去,过去那些年我也都是这么做的。这场固定活动中唯一与以往不同的是,保罗看起来特别兴奋,就好像一个小男孩,内心正天人交战,急于想让你知道他给你的生日买了什么礼物。此外还有巴里,他在我布展的时候说:“我想今晚的酒会能让你闻名于世。”

我说:“湖泊区那张画的展览说明上有个印刷错误。”那是张尺寸超大的文德米尔湖落日风景,上面还画着两个小孩正在岸边着迷地看着景色。“它的价格应该是三千英镑,但是说明上写三十万英镑。”

“是吗?”巴里温和地说道,“哎呀,哎呀。”但他没有更动说明。

这很令人费解,不过第一批访客已经到了,到得有点早,谜团也可以待会儿再解开。一名年轻人请我吃银托盘上的蘑菇泡芙。我从角落的桌子上拿起我那杯该当心点儿喝的香槟,准备往里面掺水。

所有作品的标价都很高,我很怀疑“小”画廊是否能以这么高昂的价格将这些作品全部售出。我有些担心来年的生计。

巴里和保罗总是负责将我带着在室内转悠,还要说:“这是画家本人,画了所有这些美丽作品的美斯图尔特•英尼斯。”然后我就不停握手,微笑。到晚会结束时我应该与所有人都打过招呼,而保罗和巴里会非常善于说:“斯图尔特,你记得戴维吧,他给《电讯报》写艺评……”于是我这边则会完美地回答:“当然记得啦,你最近好吗?真高兴你今天能来。”

室内的人群拥挤到了顶点,此时一位惹人注目的红发女子出现了,她还未被介绍给我认识,就大喊道:“具象派的臭狗屎!”

当时我正与《每日电讯报》的艺评人聊天,我们转过身,他问:“你的朋友?”

我说:“我想不是。”

她还在大喊大叫,尽管整个酒会已变得鸦雀无声。她喊道:“没有人会对这种狗屎感兴趣的!没有人!”接着她将手伸进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瓶墨水,喊道:“看你还卖不卖得出去!”接着她便将墨水扔在了《文德米尔湖落日》上。那是瓶蓝黑墨水。

当时保罗正站在她身边,他将墨水瓶从她手上抢下来,说道:“这是一张值三十万英镑的画,年轻的夫人。”巴里抓住她的手臂,说:“我想警察会和你好好聊一聊的。”说着便将她带去了办公室。她边走边向我们大喊道:“我不怕!我有我的自尊!像他这样的画家,只会掠夺容易受骗上当的艺术品买家。你们这些蠢羊!具象派的废物!”

等她退场,酒会上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审视泼上了墨水的画,又看看我。《电讯报》那人问我是否想对此作出评论,还问我看到一张三十万英镑的作品被毁感想如何,我含糊地表示我很自豪自己是位画家,还说了些艺术瞬息万变之类的话,接着他说,他想今晚的事件可说得上是一场艺术史上的偶发独立事件,最后我俩达成一致意见,无论这是不是一场艺术史上的偶发事件,总之这女人的脑子不太正常。

巴里又出现了,他从一群人走向另一群人,解释说保罗正负责处理这位年轻夫人,至于她最后该如何处置,决定权在我。当他将客人们送出屋外时,所有人都还在兴奋地交谈着。巴里表达了他的歉意,赞同地表示我们碰上了激动人心的时刻,还解释说他会在第二天照常开张营业。

“干得不错。”画廊中只剩我们时,他说道。

“不错?这是一场灾难。”

“唔。‘斯图尔特•英尼斯,那个艺术家有一张三十万英镑的画被毁了。’我想你得原谅她,不是吗?她是个艺术家同行,虽然艺术领域不同。有时候得需要一点小把戏来把你踢上更高一个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