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卡珊德拉(第4/8页)
“嗯,我猜不到。是谁?”
“你以前的女朋友。我该说,是你第一个女朋友。”
“尼基•布莱文斯?等等,她已经结婚了,是吧?尼基•伍德布里奇?”
“比她更早的那个,亲爱的。是卡珊德拉。我在排队结账时跟在她后面。本来我应该是在她前面的,但我忘了该给今天吃的浆果配点奶油,所以就回去拿,等再回头排队,她就在我前面了,我认得她的脸,我很熟悉。一开始,我觉得她像琼•西蒙家的小女儿,就是那个有语言障碍的——以前我们可以直接说她口吃,但现在可不能这么说了——后来我想,我知道我是怎么认得这张脸的,它可是在你的床头挂了五年呢,当然我就说了,‘该不会是卡珊德拉吧?’她说,‘我是呀。’我说,‘你听了可能会笑,但我是斯图尔特•英尼斯的妈妈。’她说,‘斯图尔特•英尼斯?’说着,她看上去眼前一亮。嗯,我把我的杂货放进购物袋时,她就在我边上闲逛,她说她已经和你的朋友杰里米•波特在‘书脸’上联系过了,他们还谈到过你——”
“你是说‘脸书’?她和斯卡利在‘脸书’上聊天?”
“是的,亲爱的。”
我边喝茶边思索,我母亲究竟是和谁聊的天。我说:“你真的确定那是挂在我床头上的卡珊德拉?”
“哦,当然啦,亲爱的。她告诉我你是怎么带她去莱斯特广场的,还有他们家不得不搬去加拿大时,她心里有多难过。他们去了温哥华。我问她有没有在那儿碰到我的侄子莱斯利,他战后就去了温哥华,但她说应该没有,显然那是个挺大的地方。我告诉她,你画过一张她的铅笔素描,她看起来对你现在的动向非常了解。我告诉她,这个礼拜你的画展要开幕,她还挺激动的。”
“你告诉她了?”
“是呀,亲爱的。我想她会很乐于知道的。”接着我母亲带着几近渴望的口气说道,“她真的很可爱,亲爱的。我想她是在社区剧团里干活。”接着对话转移到了邓宁医生退休的事上,他在我出生前就是我们家的家庭医生了,我母亲提到他的诊所里,他已是唯一一个非印度籍的医生,还就此发表了自己的感想。
当天晚上,我躺在母亲屋子里我那间小卧室中的床上,脑中回想了一遍我们的对话。我已经很久没上“脸书”了,我想是不是要登录一下,去看看斯卡利加过的好友,说不定里面有这个假冒卡珊德拉的人,不过他好友里实在有太多人我根本不想见到,于是便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很确信它必然有个合理的解释,事情或许很简单,接着我就睡着了。
我在切尔西的“小”画廊办画展已有十多年了。过去,我的作品只能占他们四分之一的墙面,没有一张画的价格超过三百镑。而现在,每年十月我都会举办个展,时间持续一个月,老实说,我只要卖掉大概十来张画,就能获得下一年所需的经费,包括生活费和房租之类。个展卖不掉的画会一直挂在墙上直到售出,通常到了圣诞节也就卖掉了。
画廊的两位主人保罗和巴里依然像十二年前我第一次在他们那儿展出时那样,叫我“美少年”,那时候这名字大概还挺正确的。那时候,他们身上穿戴花哨,穿开领衬衫,还戴金链子,而现在,他们已到中年,身上穿的是贵的套装,口中提到证券交易信息的次数之多,让人觉得无趣。但我还是喜欢有他们陪伴。我一年去见他们三次,每年九月,他们会来我的工作室,看我最近在画什么,然后为展览挑选作品;十月,我们在画廊将画陈列出来,共同参与开幕活动;到二月时,我们会碰面结账。
维持画廊运营的人是巴里。保罗是画廊的合伙人,他会来参加酒会,但他同时还在皇家歌剧院的戏装部门工作。今年的开幕酒会在周五晚上。我用了好几天的时间,紧张地准备布展,现在这部分工作已经完成,余下所能做的无非也就只有等待,希望观众能喜欢我的作品,让我不至于大出洋相。我像过去的十二年那样,按照巴里的指示完成了工作:“留意香槟。往酒杯里掺点白水。对于收藏家来说,再没有比邂逅一位醉醺醺的艺术家更糟的经历了,除非那人是以醉酒出名的,但你显然不是,亲爱的。你得和蔼可亲,但又要显得神秘莫测,如果有人问起你画作背后的故事,你要说,‘我已经被封口了。’但是看在老天的分上,你得暗示他们背后有故事。他们买的正是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