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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说话,就连斯图尔特也一言不发。他只是盯着马尔贡看,胳膊肘放在餐桌上,右手虚握成拳,压在嘴唇下面。

“呃,显然,”劳拉说,“为了应对敌人,经过千万年的演化,他们获得了那种力量。那是一种逐步提升的防御机制。”

“是的。”马尔贡说。

她继续说下去。

“闻到敌人的气味,这是他们能力的一部分,同时也会触发变身。”

“是的。”

“可是很明显,”她说,“他们从未利用这种力量来狩猎或者觅食,因为他们与丛林里的动物关系非常亲密。”

“是的,也许吧。”

“可是你,”她说,“你是人类,现代智人,你与野兽有着明显的界限,就像我们所有人一样。所以你想猎杀它们,尽管它们既非善亦非恶,既非无辜亦非罪孽。在你眼里,它们只是可供食用的猎物,所以你变身以后也会猎杀他们,这非常自然。”

斯图尔特插了进来:“所以,在你身上,力量出现了新的演化。呃,这意味着从那以后,在你和其他人身上,它必然还会继续演化。我们现在谈的是千万年的时间,对吧?足以发生很多变化。”

“我得补充几句。”马尔贡说,“当时我对你现在说的这些一无所知,也完全不知道什么叫演化连续体。所以在当时的我眼里,这种新的力量,狼的力量,必然是堕落的恶行,灵魂的丧失,低等、野蛮、亵渎。”

“但你还是想要它。”斯图尔特说。

“是的,我一直想要它。我那么想要它,同时为这样的渴望而憎恨自己。”马尔贡说,“直到后来,随着时间流逝,我对它的理解逐渐加深,于是我开始思考:在变成强大野兽的同时,我仍保留了智力与狡诈,保留了人类的灵魂,这中间也许蕴藏着某种伟大的意义。”

“那么,你信奉灵魂?”斯图尔特问道,“你不相信神祇,却信奉灵魂。”

“那时我相信人类独一无二,高于其他所有物种。我不认为动物有什么值得学习的地方,也不知道宇宙是否真实存在——我是指现在大家常说的那个宇宙。我所认识的只有我们生活的尘世。想一想吧,这意味着什么?那时的人们真的认为,世界就只是脚下的尘世。尘世之上或之下的精神王国不过是生命的走廊,那时我们眼中的宇宙就是这么狭小。我知道,你了解这段历史,但请你设身处地去思考,当时的人们到底是什么感受。

“无论如何,我想拥有狼的能力,它是一件强大的武器,极大地增强了我的力量。如果我的兄弟追踪而来,我会变身为狼,将他撕得粉碎。当然,我想做的事不止这一件。我想以狼的形态去看,去感受,然后带着学到的东西恢复人形。我追求的不过是这些自私贪婪的东西,我得到了力量,如愿以偿,然而我就此生活在痛苦中,只能靠捕猎野兽排遣积郁,很少感受到快乐。”

“我明白了,”劳拉说,“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改变了想法?”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的想法有过改变?”

“喔,我知道你的想法已经改变,”她说,“现在你称它为圣血。就算这个词不是你创造的,如果你仍认为它是堕落之源,你为什么会这样叫它?现在,你认为它是融合而成的伟力,不光弥合了高等与低等,同时还兼具两种存在的方式。”

“是的,我的确改变了想法。我承认,事实的确如此。我的想法慢慢变成了现在这样。我从自我厌弃与罪恶感中醒来,开始将它看作某种有益、有时候甚至是伟大的东西。到了那时候,不需要达尔文的睿智我也已知道,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是一家。我开始感受到所有活物的交流与共鸣,不需要演化原理来帮我看清。我开始期盼,开始梦想,也许像我们这样永生不死的生物,糅合人兽力量的生物,能以人类前所未有的方式观察这个世界。我开始构想一个新的部落,见证者的部落,狼族的部落,他们将兼具人与兽的卓越之处,对所有形式的生命深怀同情与尊敬,这样的同理心深植于他们混血的天性中。在我的设想里,这些见证者孑然独立,超然于世,但心怀善意与慈悲,守护众生。”

他抬起头直面劳拉的凝视,但没有停止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