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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周过去一半的时候,鲁本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他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在佩塔卢马找到了一家没有监控探头的小型二手电脑店,他用连帽衫和墨镜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走进店里用现金买了两台苹果的笔记本电脑。
费利克斯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匆匆离去,对此,鲁本很生气。对斯图尔特的愧疚感也折磨着他。南边城市里鲜美的邪恶气息时时刻刻诱惑着他。
所以他在笔记本上创建了一个名叫维拉・豺狼的电子邮件账号,用狼人的名义给《旧金山观察家报》写了一封长信。
信的内容芜杂混乱,张扬无忌。这是对费利克斯・尼德克愤怒的催促:请你快回来,帮帮我!
要想匿名把信发出去,他只需要开车进城,停在某家酒店或旅馆附近,躲开摄像头,连上Wi-Fi,按下发送键。
谁也查不到邮件的来源。
但他没把信发出去。信里充斥着祈求和怒火,简直不知所云。自怨自艾的字句多不胜数——为什么没有哪位“睿智的守秘人”来指导我?可是斯图尔特的生命垂危,这完全是他自己的责任,不是吗?他怎能为此责怪费利克斯?他的心情起伏不定,前一刻满心宽恕和谅解,后一刻又想狠揍费利克斯一顿。
最后,他留下了这封信。他把笔记本塞进地下室的旧箱子里,继续等待。
很多次,他阴郁地想,要是那孩子死了,我也不会让自己活下去。但劳拉总是警告他,他不能丢下她,不能出卖狼族的秘密,也不能这样轻易放弃自己——如果他真打算对自己做出这么野蛮残忍的事情,那无异于将他自己和所有秘密拱手交给格蕾丝和当局。而且,如果他真的自杀,对费利克斯又意味着什么?想到这里,鲁本只得把轻生的念头彻底埋葬。
“一定要等到费利克斯回来,”她说,“你得记住。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这样想想:费利克斯回来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答应我。”
吉姆打过好几次电话,但光是想到要把斯图尔特的事告诉吉姆,鲁本就已无法忍受。他总是逃也似的挂断电话。
至于劳拉,她有她的心魔。每天清晨,她总是沿着一条陡峭危险的小道走很长的路去海滩,在冰冷的海浪陪伴下漫步好几个小时。在鲁本眼里,那条路完全没法走,海风把他冻成了一大块丝毫不懂得体贴的寒冰。
她也经常长时间在森林里散步,无论鲁本是否在她身旁。她决心要战胜自己新的恐惧。有一次,她在海滩上看见悬崖高处有人,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每次劳拉外出时,鲁本总是提心吊胆,他竖起体内属于狼的耳朵,监听她周围的一切。
他不止一次地想到,附近可能有其他狼族,其他费利克斯完全不知道的同类,但他没有任何证据。而且他觉得这不太可能,如果真有其他狼人,费利克斯应该会警告他。也许他把费利克斯想得太过神通广大。也许他必须把费利克斯想得那么神通广大。
劳拉带回一些纤弱的小剑蕨,精心种在温室专门准备的花盆里;她还捡了不少美丽的石头和鹅卵石,为喷泉水池增色;在厨房窗户下面的砾石车道上,她发现了有趣的化石。然后,她全心投入大宅的翻修工作中,修补旧卧室里古老的威廉・莫里斯墙纸,指导工人重新刷亮暗淡的画框和其他木制品。她订了一大批窗帘,并开始整理瓷器和银器目录。
她还找来了一架漂亮的法奇奥里大钢琴放在音乐室里。
她开始用相机记录尼德克的森林。她估计这片庄园里大约有75棵古老的红衫,有些高度超过了250英尺。花旗松的高度和这些红杉差不多,还有数不清的小红杉、西部铁杉和云杉。
她教鲁本认识所有树木的名字,教他如何分辨加利福尼亚月桂和枫树,枞树与红杉有何区别,怎么辨别数不清的各种植物和蕨类。
到了晚上,她会和鲁本一起阅读。有时候是德日进的作品,有时候是其他哲学或神学著作,有时候则是诗歌。她坦承,她并不信仰上帝,不过她信仰这个世界,也理解德日进对尘世的爱与虔诚。她希望自己能信奉某种个人版的上帝,某个充满爱意,能理解这一切的上帝,但实际上,她并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