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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碧安应道,“都来,叫上你家兄弟。把山贼也喊上!”
又说一阵笑,只是声调变了。
“她真会对付他们。”赵子骥说。
“你听着,”只听碧安又说道,“我弟弟不知道上哪儿野去了。你要是遇见他,先揍他一顿,再把他送回来。”
“就你那小兄弟?还不如上树抓猫呢。”另一个士兵喊道,又是一阵哄笑,总共有四五个人,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呼喝,就听见这几个士兵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碧安一直站在敞着的房门外。过了一会儿,一道人影像鬼一样从她身旁溜过来,把两个贼寇吓了一跳。
“瞧见没?”阿磐说,“她让当兵的揍我!”
他姐姐跟着一块儿进来,关上房门。
“我猜她是找了个借口,让他们知道你为啥会在外面。”赵子骥干巴巴地回答。
阿磐抽了抽鼻子,说:“你知道个屁!”
“说吧,”任待燕问,“你都看见啥了?”
他想,这位曾经的教书先生、如今的矿上更夫,真是养了一对好儿女。不过眼下要关心的不是这个。他和赵子骥必须想办法离开春雨城,然后他们必须……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接下来必须干什么。最奇怪的是,这件事情如此明确,他如此不情愿又不得不去做,竟跟当年还在西部老家时,他离开山路、钻进山林里的那一幕如此相像。
直到后来,他仍旧能够精确地描述当下的场景:那是个春天的夜晚,在大江北岸一座县城里,他站在一间黑黢黢的屋子里,身边是一位年轻聪明、长着一头红发的姑娘,和一个身手敏捷的野小子,还有赵子骥。
有阿磐事先探路,脱身变得容易多了。任待燕一直在想,那晚经历这么多变故,脱身却实在是太轻松了。奇台军队,即便是在远离战争的南方,像在城里抓贼这种事情,也该做得更好一点才对。
任待燕和赵子骥一人用刀杀死一个人。因为怕惹出动静,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下杀手。正如任待燕所料,官兵不得不分散开来,彼此间隔在十五步左右,有些地方距离更大。因为有兵力分出去逐街逐巷地搜查(声音太大,又在月光下太过显眼),春雨县城外面的包围圈根本形同虚设。他俩一人杀死一个士兵,把尸体拖进暗处,套上官兵的战袍,佩着官兵的武器。
两人溜进包围圈的队列里,站了一会儿岗,然后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只是往后退,一点点往后,直至逃出包围圈。
他们还在北岸,不过只要逃出合围,在北岸也没关系。他们先是继续向北走,然后往东,天快亮时找到埋藏武器的树林。他们把多出来的这两把剑也带上。寨子里兵器一直不足。
“你俩叫啥名字?”趁着等邵磐的手势,让他们穿过院子、到街对面的工夫,碧安这样问起他们。
任待燕回答:“还是别知道的好。”这是实话。
赵子骥说:“赵子骥。”
碧安看着他,赵子骥又说:“要是这趟安然脱身,我俩就送点东西给你,我说话算话。你可以相信客栈掌柜的。我们……我们兴许能帮帮阿磐,兴许能让他过上好日子。”
“只是帮他?”姑娘问。
任待燕会记住这一幕。
他没给父亲回信。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春雨城脱身后,两人又在大江北岸多耽搁几天。他们在荻缯西边的一个小村子里听说了一件事——“花石纲”工程又有大动作。这附近的湖里发现一块大石头,他们想把它挖出来,带到汉金,安放进官家的花园里。
根据当地人的说法,这是一笔大买卖。
任待燕给了村里长老一些钱。水泊寨好汉一向这样。一来这些钱能减轻本地人的税负,再者万一强盗们要再来村子里,这些钱也能确保他们会受到欢迎。
长老还确认了些别的事情:一年前,荻缯以东、同在大江沿岸的荆仙府确实来了一位新的提刑官,此人正是王黻银。实际上,收到父亲来信之后,他并未怀疑过此事。
由此勾起的回忆真是有趣。任待燕心想,不知道这人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他也不知道该拿这个消息怎么办。要是在荆仙府被抓住,自己会不会得个痛快死法?
他们又回到江边,还让那个老人送自己过江。这一回是在夜里过河——他们不得不在北岸等到风停了。要相信摆渡的船家。月亮缺了半边,数不尽的星星缀在天上,闪着明亮清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