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理士城堡 第九章 大集会(第6/8页)
“噢,那个啊……”她事不关己地抬起一侧肩膀,嘴角却藏不住恶作剧的笑意。最后她卸下假装的面容,笑了出来:“你真该亲眼瞧瞧,不是我自夸,我表现得还真好。所有身为人妻的挂念、女性的关爱,轻轻抚摸再加上母性的悲悯,我全都用上了。”
她夸张地说:“噢,亚瑟,我们的婚姻难道不是如此幸福吗?我得说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机运。”她的头朝橱架一歪,暂且卸下假装充满感情的面具休息一下,然后又继续:“哎呀,亲爱的,要是我们的孩子也被人这么对待,你会做何感想?这小孩一定是因为肚子饿才顺手牵羊的。噢,亚瑟,你可否在判决时灵魂秉持正义,却也心存慈悲呢?”吉莉丝坐上板凳,捶腿大笑,“这地方没戏可演,实在可惜!”
外头群众的吵闹声变了,我不顾吉莉丝在一旁沾沾自喜,走到窗边看发生了什么事。
拥挤的人群散开了,皮匠的儿子出现,缓缓走在神父和检察官之间。亚瑟·邓肯此刻全身上下满是仁慈善心,对着人群中地位显赫的几位成员点头致意。而贝恩神父活像一颗暴怒的马铃薯,棕色的脸上满是怒气。
这场小型审判移到广场中央进行,而村子里的“管锁人”——一个名叫约翰·麦克雷的男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上前迎接。他穿着简朴雅致的暗色半长裤、外套和灰绒帽,服装和他的职务十分相称。他稍微脱下帽子,轻轻地以外套衣角挡雨。我本以为他是村里的狱卒,但实际上并不是,虽然必要时他也会扮演这个角色。麦克雷的主要任务是在村子里巡逻、检查关隘,以及必要时负责行刑。他的头衔源自系在他腰带上的木“锁”或铲子,这让他有权在周四市集上售出的每袋谷粮中抽取部分比例,作为他的报酬。
我是从“管锁人”本人身上得知这些的,几天前他到理士城堡,问我能否医治他拇指上难缠的甲沟炎。我用无菌的针头切去瘭疽,再敷上白杨苞软膏。我发现这位麦克雷先生是个语气轻柔且笑容可亲的羞涩男子。
不过,麦克雷现在可是面无笑容,一脸严肃。我想这也是有道理的,没人想看到行刑者咧嘴而笑吧。
“恶徒”被带到广场中央的石柱座前,脸色苍白,神情惊恐,不过当亚瑟·邓肯这位克兰斯穆尔教区的检察官挺着肥硕的身子,以近乎庄严的姿态准备宣布判决结果时,男孩却动也没动。
此时吉莉丝朝我耳朵说:“那笨蛋在我进去时就全招了。我没办法让他全身而退,不过已尽可能减轻刑责,他只需要被绑在颈手枷上一个小时,外加钉一只耳朵。”她好奇地越过我的肩膀向外看。
“钉耳朵!要钉在哪里?”
“咦?当然是钉在颈手枷上啊。”吉莉丝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我,不过随即回头看着窗外这场经过她大发慈悲插手介入后才得以减轻的罚刑。
围聚在颈手枷前的人多到我几乎看不见犯人的身影,不过群众稍微后退,让出了一点空间好让行刑者钉耳。身陷险境的小男孩脸色惨白地瑟缩着,双眼闭紧,一直没睁开,因为恐惧而全身颤抖。当钉子刺进耳肉时,他发出一声细锐高亢的惨叫,穿透闭上的窗子,听得我微微发颤。
我和吉莉丝就跟广场上多数的围观者一样,回去继续手边的工作,但我还是忍不住不时抬头看看外边。几个路过的游民状似奚落地对小男孩指指点点,朝他丢泥巴,偶然还看到一个严肃的市民趁工作空当加入道德改造的行列,以较委婉的字眼对颈手枷上的小男孩进行谴责和教诲。
距离春末天色变暗的时间还有一个钟头,我们在楼下的起居室喝茶,门上传来的阵阵捶打声,宣告有客来访。因为下雨,天色非常昏暗,几乎分辨不出云后的太阳在哪个高度,不过邓肯家以拥有一座时钟而自豪。这座豪华的装置缀有胡桃木镶板、铜制钟摆,正面还有合唱的小天使雕饰,而这装置正指着六点三十分。
帮忙洗碗碟的女仆打开通向大厅的门,不太正式地随口说:“在这里面。”詹米·麦克塔维什走进来时自动低下头,原本亮红的发色被雨淋过后已成古铜色。他穿了一件老旧破烂的罩袍抵御湿气,腋下挟着一条骑马时穿的墨绿厚绒罩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