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艾基伍德(第47/49页)
“坐下吧,妈妈。”医生轻声说,“现在时机不对。”他帮史墨基弄了碗马铃薯色拉,葬礼后人家送来的慰问食物里,光是马铃薯色拉就有三碗。“好吧。贝里等人。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你真没时间概念。”妈妈说,“应该是四十五年前吧。”
“随便啦。我们这地方真的鸟不生蛋,但我们也懒得去麻烦州政府帮我们处理小孩的事,所以我们自己在这儿开了一所小小的私立学校。一点也不贵。后来才发现我们的学校似乎必须符合‘标准’。州的标准。当然啦,孩子跟大家一样都会读书写字,也学了数学,但‘标准’规定他们还得学历史,还有公民课,鬼才知道那是什么,还有其他一大堆我们根本不认为有必要的东西。毕竟你只要识字,书本的世界就在你眼前,你若想读,就会去读。你若不想读,就算有人逼着你读,也是读过就忘。我们这儿的人又不是不学无术,我们只是对于该学习哪些事,自有一套看法,或者应该说有很多套不同的看法,偏偏我们重视的东西,学校几乎都没教。
“所以呢,后来我们的小学校就被迫关闭,所有的孩子都到外面去上了几年的学……”
“他们说我们的‘标准’没办法让学生适应外面的真实世界。”妈妈说。
“外面的世界哪里真实了?”克劳德姑婆恼怒地说,“我最近看到的都没什么真实感。”
“我们说的是四十年前啊,诺拉。”
“从那时开始,也没变得更真实。”
“我上过一阵子公立学校,”妈妈说,“似乎没那么糟糕。只是你每天都得在固定时间到校,不分季节、不分天气。而且每天都得等到同一时间才能离开。”她语带惊奇,回想这段往事。
“至于像公民课那些课程怎么样呢?”黛莉·艾丽斯问,一边在桌下偷偷捏了捏史墨基的手,因为答案是个令人肃然起敬的重要论点。
“你知道吗?”妈妈对史墨基说,“公民课的事我一件都不记得。一件都不记得。”
史墨基眼里的“教育系统”正是这个样子。他认识的大部分孩子都是一离开那些(对他而言)很神秘的讲堂就把学过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天啊,”他常说,“你们该去跟我爸上课的。保证你每样东西都记得。”但另一方面,若被问起学校的活动,例如效忠誓言、植树节或航海家亨利王子,他就一无所知了。他们都觉得他很怪,倘若他们曾注意到他的话。
“所以克劳德·贝里的爸爸因为拒绝让他上公立学校而招来了麻烦,后来变成一件诉讼案,”克劳德姑婆说,“一路告到了州立最高法院。”
“让我们的银行账户大失血。”医生说。
“最后我们赢了。”妈妈说。
“因为,”克劳德姑婆说,“我们宣称那是基于宗教理由。就像门诺派中的严紧派,你知道他们吗?”她露出狡猾的微笑。“宗教理由。”
“那是个里程碑式的抉择。”妈妈说。
“但却没有人听说这件事,”医生擦擦嘴巴,“我想法院也被自己的判决吓了一跳,所以封锁了消息。不想招致揣测、引起公愤,可以这么说。但我们从那时起就没再遇上麻烦了。”
“我们有良好的建议。”克劳德姑婆说着垂下眼睑,他们全都默默同意。
因为不知情,史墨基又拿过一杯雪利酒,开始谈论“标准”里一个他知道的漏洞(就是他自己);就算没上学,他还是受到了更为优质的教育,而且无怨无悔。此时德林克沃特医生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就像法官在敲槌子,然后喜滋滋地看着史墨基,双眼因为灵光乍现而闪亮。
如 何
“怎么样呢?”当天晚上躺在床上时,黛莉·艾丽斯这么说。
“什么?”
“爸爸提议的事啊。”
由于闷热无比,他们身上只盖了条被单,过了午夜才开始有阵阵微风吹来。她修长白皙的身躯形成了山丘与溪谷,她每动一下就形成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致。“我不知道。”他觉得呆滞且无法思考,昏昏欲睡。他试着想出一个较清楚的答案,但却陷入了梦乡。她再次不安地换了姿势,他这才又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