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艾基伍德(第32/49页)
“我愿意。”史墨基说。
“我也愿意。”黛莉·艾丽斯说。
“戒指拿来,”沃德博士说,“现在就请新郎扑倒新娘吧。”
啊……所有宾客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开始散去,一边低声谈话。
鼻尖碰触
她从前会跟索菲在艾基伍德长长的走廊上玩一种游戏:在还看得到对方的前提下,尽可能远远分开。接着她们会一起小心翼翼缓缓行进,目光从不离开对方的脸。她们同步前进,试着不笑出来,直到两人的鼻尖碰在一起。她跟史墨基的状况就有点像这样,但他是从很远的地方启程而来,远得看不见,自大城而来——不,应该更远才对,从她没去过的地方朝她走来。他登上天鹅船时,她只要一根拇指就能把他遮住。但随着船愈来愈靠近(划船的是菲尔·弗劳尔),她已能看见他的脸,知道来者真的是他。他在水边消失了一阵子,接着她周围就传来一阵期待与感谢的低语。他在克劳德姑婆的带领下再次出现,变得愈来愈大,可以看见他膝盖的褶子、那双她深爱的粗壮手掌。他的身影愈来愈大。扣子上插着紫罗兰。她看见他的喉结在动,音乐在此刻传来。当他踏上凉亭台阶时,她若定定看着他的脸就看不到他的脚,而她就是这样做。有那么一刻,他脸周围的一切都变暗、变模糊了,他的脸就像一个微笑的苍白月亮般朝她靠近。他走上阶梯,站在她身旁。两人的鼻尖没有碰在一起。以后才会。有可能要花好几年时间,也许永远也没机会。毕竟他们这场婚姻是为了“方便”,但她从来不曾、永远不会、现在或将来都不必告诉他这点,因为正如纸牌所显示的,此刻的她已明白自己非他不嫁,不管纸牌选中的人是不是他、不管那些赐予她这段姻缘的人现在是不是改变了心意。为了拥有他,她愿意反抗他们。况且一开始决定派她去找他的人也是他们!此时她一心只想继续寻找他,想拥抱他、探索他,但那愚蠢的牧师却开始唠唠叨叨。她忽然很气她父母竟然认为非请这家伙来不可。他们说都是为了史墨基,但凭着她对史墨基的了解,她早就知道无此必要。她试着听那男人说话,不禁觉得若能用碰鼻子的方式举行婚礼该有多好:从遥远的两端朝彼此靠近,就像以前在古老的大厅里一样。墙壁和挂画不断从视野边缘滑过,只有索菲的脸始终不变,只是愈来愈大、双眼渐宽、雀斑扩张,变成一颗行星,接着变成月亮,又变成太阳,接着除了直直冲过来的脸谱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巨大的眼睛在两人的鼻子悄悄撞在一起的前一刻变成了斗鸡眼。
快乐岛
“有点不真实。”他说。收拾野餐篮时,妈妈忧心地注意到他那套杜鲁门西装沾上青草的污渍。“洗不掉的。”她说。他喝的香槟似乎让这份不真实感变得可以接受,变得正常,甚至是必要的。他坐在那儿神情恍惚,平静又快乐。妈妈绑好篮子,却发现草地上还躺着一个餐盘。她把一切重新整理好时,史墨基又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指出她还漏掉了一把叉子。黛莉·艾丽斯勾起他的手臂。他们已经在岛上绕了好几圈,跟众亲戚好友见面,大家都很热情。“谢谢你。”她介绍史墨基时有人这么说,有些人送她礼物时也会这么说。喝了三杯香槟后,史墨基不禁揣测这种倒着说话的行为模式(克劳德姑婆一天到晚这么做)是否不该视为特例,而是一种普遍的,呃,普遍的……她把头靠在他肩上,于是他俩就这样互相依偎。“真棒。”他自言自语,“发生在户外的事件要怎么称呼?”
“户外活动?”
“是这个词吗?”
“我想是吧。”
“你快乐吗?”
“我想是吧。”
“我很快乐。”
弗朗兹·毛斯结婚时,他跟新娘(她叫什么来着?)去了一家照相馆。除了正式的结婚照以外,摄影师还用自己的道具帮他们加拍了几张搞怪照片:在弗朗兹腿上套了一颗纸浆做的球镣[15],还鼓励新娘子拿一根擀面棍作势殴打新郎。史墨基发现自己对婚姻的了解好像只有这么多而已,因此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