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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克拉丽斯,我想不出来穿什么好。”我说。

“母亲要我摸清后告诉她,”克拉丽斯说,“对于曼德利上一次舞会的情况,她记忆犹新,始终难忘。从伦敦租一套衣服,你觉得怎么样?”

“我还没拿定主意呢,克拉丽斯,”我说,“不过实话告诉你,我一旦决定下来,只让你一个人知道,而不告诉别人。那可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不可外泄。”

“啊,夫人,太叫人激动啦,”克拉丽斯掩饰不住感情地说,“真不知我怎么才能熬到那一天。”

我很想知道丹夫人对这消息有什么样的反应。自从那天下午以来,我连她打电话的声音也害怕听到,幸好有罗伯特在我们之间传话,我就省得遭那份罪了。我忘不了她跟迈克西姆交谈后离开藏书室时脸上的表情。谢天谢地,她总算没看见我躲在画廊里。我还想知道她是否认为我把费弗尔来访的事情告诉了迈克西姆。真是那样,她一定会更加痛恨我。一想起她用手抓住我胳膊,以亲昵得令人发毛的声音附在耳旁绵绵细语的情景,我就感到不寒而栗。所以我避免跟她讲话,甚至用电话联系也不愿意。

舞会的筹备工作在按部就班进行。万般事端似乎均集中到了庄园办事处。迈克西姆和弗兰克每天上午都到那里去。正如弗兰克所言,我任何心都不用操,恐怕连张邮票也没贴过。关于服装的问题开始搅得我心神不宁。连个方案都想不出来,这似乎太无能了。我不停地想象着来自于克里斯以及当地的宾客,其中有那位在上次舞会上玩得很开心的主教夫人,有比阿特丽斯和贾尔斯,有令人讨厌的克罗温夫人,还有许多跟我素昧平生的人。他们个个都会对我评头论足,怀着好奇心观看我将怎样应付场面。最后,绝望之余,我记起了比阿特丽斯当作结婚礼物送给我的几本书。一天上午我跑到藏书室坐下来,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翻动着书页,把插图发疯似的浏览了一幅又一幅。鲁本斯、伦勃朗以及其他名画家的复制作品里的那些华丽的天鹅绒服饰和衬衫绸衣全都精美浮华,似乎没有一件适合我穿。我取过纸笔临摹了一两幅,但都不中意,一气之下便扔进了废纸篓,再也不愿去多想。

傍晚时分,我正在更衣准备去吃饭,有人叩响了卧室的房门。我说了声“请进来”,心想一定是克拉丽斯。门开了,来人不是克拉丽斯,而是丹夫人。她手里拿着一张纸。“前来打搅,希望多加原谅,”她说,“我不清楚这些画你是否真的不想要了。每天下来,所有的废纸篓总要拿来让我检查过目,以防扔掉有价值的东西。罗伯特告诉我,这张纸是扔在藏书室的废纸篓里的。”

我一见她的面就全身发冷,起初连话也说不出来。她把纸拿到跟前让我看,原来是我上午画的草图。

“不要了,丹弗斯夫人,”我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扔了没关系,不过是张草图,我不需要了。”

“那好,”她说,“我想着最好问问你本人,免得发生误会。”

“是的,”我说,“这当然是对的。”我以为她会转身离去,谁知她仍站在门旁不肯挪窝。

“看来你还没有决定舞会穿什么服装?”她的声音包含着冷嘲热讽,显得有些幸灾乐祸。我想她一定是从克拉丽斯那儿听到了风声,知道我在为服饰伤脑筋。

“没有,我还没拿定主意呢。”我说。

她仍不住眼地观察着我,手搭在门柄上。

“我觉得你不妨到画廊里选一幅画,把上边的衣服样子临摹下来。”她说。

我假装在修指甲。其实我的指甲又短又脆,不宜再修磨,但手里有点事做,就不必去看她的嘴脸了。

“好的,我可以考虑考虑。”我嘴上支吾着,心里却责怪自己怎么从未想到过这个主意。看来,这是我走出困境的一个极好的出路。不过,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的心思,便继续修磨着指甲。

“画廊里的每一幅画上都有漂亮的服饰,”丹夫人说,“尤其是那幅手拿帽子、着一身素装的年轻女子画像。不明白德温特先生怎么不举办古装舞会,大家都穿同一历史时期的服饰,样式基本一致,看起来和谐一些。让一个小丑跟一个涂脂抹粉、脸贴饰颜片[16]的夫人跳舞,看上去总是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