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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便朝屋子走去,但心头依然无法抹掉自己的蠢话。再婚,卖掉戒指⋯⋯我走到前门东边草地边上,看着多恩在草地上东嗅嗅西嗅嗅,便轻轻地对它吹了声口哨,我的脚踩在碎石路上,沙沙作响。这时,一个声音从上面传下来:“你夜间常常在林中散步吗?”是瑞秋表姐的声音,她正坐在那蓝色卧室的窗口。窗开着,屋里没点灯,我又猛地想起了自己的蠢话,好在谢天谢地此时她看不清我的脸。
“偶尔,”我说,“心里有事的时候。”
“这就是说你心里有事了?”
“嗯,是的,”我回答,“我在林中散步时得出了一个很重要的结论。”
“什么结论?”
“我认为你未见到我之前不喜欢我的声音,认为我自大、鲁莽、任性,都是对的,正确的,我的确如此,甚至比这更坏。”
她往前凑了凑,胳膊撑在窗台上。
“这样的话,林中散步对你有害无益,”她说,“你的结论非常愚蠢。”
“瑞秋表姐⋯⋯”
“什么事?”
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道歉,我在客厅说的蠢话那么容易就脱口而出,现在想弥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站在她的窗下,羞容满面,无言以对。突然见她转过去,俯下身去,然后又倚过来,从窗口扔给我一个什么东西,打在我脸上,又掉在了地上,我捡起一看,那是她盆里的一株花,一朵秋季藏红花。
“别犯傻了,菲利普,回去睡吧。”她说。
她关好窗户,拉上窗帘。不知怎的,我的羞愧和犯罪感顿时消失了,感到浑身轻松。
这周的头几天不可能去派林了,因为我已计划好要去走访佃户,而且如果要去见教父,就得带瑞秋去见露易丝,现在我还没找到任何借口不带她去。星期四那天来了机会,运货车从普利茅斯运来了她从意大利带来的所有花木,斯考比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在我就要吃完早餐的时候——瑞秋表姐马上上楼换好衣服下了楼,她头上裹着长围巾,朝花园走去,餐厅朝过厅的门开着,我看见她经过,便走出去问候早上好。
“我知道,”我说,“安布鲁斯已告诉过你,说十一点之前女人们不宜出门。现在才八点半,你在楼下干什么?”
“货车来了,”她说,“在这九月的最后一个上午的八点半,我不是女人,我是个园丁,我和塔姆林有活儿要干。”
她看上去像个要得到好东西的孩子一样兴高采烈。
“你要去数一下这些花木吗?”我问道。
“数一数,不,”她回答,“我得看看经过颠簸有多少活下来了。对于哪些需要马上栽进土里,塔姆林不懂,而我懂。那些小树不用急,等我们有空时再栽,但花草得马上种上。”我注意到她手上戴了双十分粗糙的旧手套,与她娇小的体形极不相称。
“你不会亲自挖土吧?”我问她。
“我当然亲自挖,不信你看我就是了。我会干得比塔姆林和他那些手下还利索。别等我回来吃午饭了。”
“可是今天下午,”我抗议道,“我们说好要去蓝克利和库木比农场的,农场厨房擦拭一新,还会备好茶。”
“你只好送个信去推迟此行。”她说,“有花要栽时我就不管别的事了,再见。”她朝我挥挥手,走出前门上了碎石道。
“瑞秋表姐!”我从餐厅窗户喊她。
“什么事?”她回头问道。
“安布鲁斯提到妇女的说法是错的,”我喊道,“其实,早上八点半这个时间,她们非常好看。”
“安布鲁斯指的不是八点半,”她朝我喊道,“他指的是六点半,而且不是指楼下的妇人。”
我笑着转过身走向餐厅,看见斯考比正噘着嘴站在我旁边,他勉强向餐桌那边靠了靠,示意小约翰把菜碟拿走。今天栽种,至少有一点,用不着我。
我调整了上午的安排,命人给吉普西备鞍。十点我踏上了去派林的路,教父在他家书房,我开门见山直接表示来意。
“你看,”我对他说,“得马上做出安排,因为如果艾什利夫人打算去教意大利语的消息传入帕斯科夫人的耳朵,二十四小时内,整个郡将人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