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玖夜】蛇带(第9/11页)
这么一想。
就稍微放心了。不会消失不见。不怎么为他伤心就过世的继父、一辈子吃苦而过世的母亲,应该也都收藏在某处。
但是——
她虽感到放心,却也觉得这很可怕。因为这表示记忆不可能消除。
乘着风……
闻到一股芳香。是伦子的香味。登和子说,“好香哦。”伦子说,“是这个吗?”拿出一只香袋。
瞬间……
登和子想起了什么。
——是什么呢?
这是什么?这既怀念又可怕的不可思议的记忆。是这气味吗?是气味的记忆吗?毛骨悚然。脊背阵阵哆嗦,不是因为寒冷。
蛇……
她想起了蛇。
“怎么了?”
伦子看她,香袋散发出更浓烈的香气。
“好像想起了什么……”
“是蛇吗?”
“不,不太清楚,可是……”
你流了好多汗,伦子说,掏出手帕,为她擦拭额头。香味也渗透在手帕中。
“这香味……”
“这个……听说是龙脑。有点像樟脑,不过比樟脑低调,却又很香,是送给我的人说的。”
“这样啊。”
听她这么一说,确实也像是樟脑的香味。
你想起什么了吗?——伦子问。
“我也不太清楚……”
“会不会是衣柜?衣柜里不是都会放樟脑除虫?”
“衣柜?”
衣柜怎么了?
衣柜里不是都会存放和服吗?——伦子说,登和子恍然大悟。
“会不会是联想到了?联想到腰带和系绳。”
“或许吧,可是……”
是这样吗?
我觉得——伦子担心地接着说:
“我听阿节姐提起过。”
“提起什么?”
“登和子姐对阿节姐说蛇是冰凉粗糙的。”
登和子确实说过。
“因为阿节说蛇湿湿滑滑的,她把蛇跟鳗鱼那一类的搞混了。”
“登和子姐怎么会知道?”
“咦?”
你是不是摸过蛇?——伦子问。
“我?摸过蛇?”
光想就毛骨悚然。
“怎么可能!我连腰带都不敢碰了……”
“那你怎么会知道蛇的触感?”
“咦?”
怎么会……知道呢?
“我是在山里长大的,所以经常看到蛇,也常用棒子赶蛇,或是用树枝戳弄,确定是死是……”
但也从来没有直接摸过——伦子说:
“就连褪下来的蛇皮都不敢摸呢。就算没有登和子姐那么害怕,但我还是讨厌蛇,所以坦白说,我不知道蛇摸起来是不是冰凉粗糙。”
“说得……也是呢。”
我怎么会知道呢?
不是想象,登和子是知道的。那对登和子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伦子接着说,“如果不小心握到了蛇,一定会吓死。如果年纪还小,应该会造成很大的惊吓吧。”
“是……啊。”
“会不会是因为这样导致登和子姐从此怕蛇呢?”
这双。
登和子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握过蛇?
这双……
“啊。”
是腰带。被子,被子上有腰带。腰带摊放着,一路延伸到榻榻米上来,而登和子抓住,它。
抓住,用力握住,拉扯。
拉扯腰带。
那是她几岁时的事?
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是那样的时期。那么是父亲过世前后的事吗?是五六岁左右的事吗?
年幼的登和子。
用力握紧腰带。
手中的腰带。
以为是腰带的东西。
冰冰凉凉。
粗粗硬硬。
不是腰带。
是蛇。
是蛇。
“啊……啊啊……”
是蛇是蛇是蛇。是蛇。原来是蛇。那是蛇。
“那是、那是蛇啊。”
“登和子姐,振作一点,你的脸都白了,而且流了好多汗。去那边的店里坐着休息一下吧。”
登和子姐、登和子姐。
伦子的声音远去了。
我,我把蛇——
“我想起来了。我以为是腰带抓起来,结果是蛇。是恶心的、邪恶的蛇。我抓到蛇了。”
脑袋中心似乎隐隐作痛。
龙脑的香气渗透进来。
4
父亲躺着。
然后在他的颈脖处,那条恶心的蛇蠕动着,慢吞吞的。
噢噢,太可怕了。
可怕死了。
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了。
父亲死了。应该死了吧?喉咙的隆起格外醒目。胡楂稀疏地分布着。眼睛翻白,嘴巴半张,露出黄色的牙齿与干燥的舌头。那已经不是活人的脸了。上吊而死,人相都变了,所以记忆才会暧昧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