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捌夜】雨女(第5/11页)
应该是醉了。
当时赤木应该是喝得烂醉,神志不清,才会把雨女的事告诉老师吧。
没错。
平时都忘了。只有意识下沉,不断沉到底,才会总算想起那个女人的脸。所以尽管赤木内心怀有强烈的疑惑和恐惧,却忘了它的存在过着日子。
因为一些原因,赤木暂居在招待所以后,一直在平冢一带做生意。说是做生意,也不是开店或卖艺,只是在路口街边铺上席子卖些杂货,是所谓的路边摊。
只是将一些牙刷、橡皮筋这类废物般的东西卖给路人。上门推销收入比较好,但赤木就是做不来。在拜访阶段他就忍不住退缩,气势输给了客人,老是吃闭门羹。就算是没用的东西,也硬要对方买下,叫作强迫推销;既然没办法强人所难,就做不来推销这种工作。
在外头铺上草席坐着,总会有人靠上来看看。出声招呼,也会有人停步。既然是出于自由意志靠上来的,应该是有几分兴趣,那么赤木也乐得推销。
赤木就是半吊子。
他过的就是这样的人生。
赤木虽然怕生,但很少被人害怕。虽然不热情,却容易被人瞧不起。所以他不会跟生活在街上的游民起冲突,与当地流氓也没有任何过节。而且这一带有很多暴发户的避暑胜地和要人的别墅,所以治安很好。只要不被警察盯上,不会发生什么麻烦的问题。赤木没向地头蛇付保护费,也没有被赶走,顺顺利利做着小生意。虽然赚得也不够别人揩油。
但他还是想要尽个礼数。
不是打招呼或付钱这类礼数。
他只是找了常在路上看到的一群人中感觉最年长的一个,请了他一两杯廉价酒。
那个人就是老师。
战前老师似乎是在某个学校当老师。赤木没有询问详情,但老师说他有严重的风湿。
他们应该没有建立起算得上亲近的关系,但还算熟,碰面也会聊上几句。赤木认为他是被接纳了。
——没错。
在那棵……松树前面。
失去了该保护的对象后,赤木诅咒自己的无能,自暴自弃,冲出招待所,漫无目的地流浪了四五天,最后还是回到了平冢。
然后和老师喝了酒。
——就是那时候吗?
大喝特喝。
赤木虽然以流氓自居,但酒量不怎么好,反倒算是差的。他没办法痛快地喝。喝了酒,他不会面色潮红,反而是脸色发白,感觉恶心,变得满嘴牢骚。因为他也清楚自己酒品不是很好,所以很少邀人一起喝酒。
但是那天他实在没办法不喝。
他难受极了。他怎样都无法原谅自己堕落的人生、自己的没用。
老师可能察觉了什么,只是静静听他倾诉。当然,赤木没有说出一切。如果说出来,会连累太多人,有可能让原本不必麻烦到的人蒙受棘手的困扰。
所以他说得极为暧昧而抽象。
结果那应该成了一场述说自己有多没用的、非常无趣的话局。但老师一边应和,一边专注地听着。这些赤木也还记得。可是,他把雨女的事说出来了吗?
说……出来了吧。因为他记得老师说那是他的良心。
良心?什么意思……?
没错。赤木应该是这样反问的。对于他这个问题,老师回答说良心就是良心。然后他接着说:因为结果你不是做了好事吗?那是好事吗?我做了好事吗?
她不是用责备的眼神看你吗……?
到底谁会责备你……?
责备你的就是你的良心啊……
你虽然装出一副坏小子模样,但骨子里是个好人啊……
老师这么说。
赤木没有故意耍坏的自觉。他只是不管怎么行动,都会落得不好的结果罢了。如果有人说他骨子里是好人,他也觉得或许是;但他认为世上没有几个人是真正坏到骨子里去的,所以他应该算普通吧。
他是胆小吧。虽然慎重不足,但经常瞻前顾后,裹足不前,招来失败。
不过,水洼里的女人,或许可以解释为赤木的良心显现出来的幻影。这的确是可以接受的说法。
幼时的那一天也是。
因为他觉得浑身泥泞而哭泣的女孩很可怜。明明可以救她,却没有扶起她,赤木也觉得是不对的。他之所以无法伸出援手,是因为介意别人的目光。这要是其他的恶童,肯定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或许还会指着女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