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之子于归(第8/11页)
苏岩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凉夏笑着玩他车里的烟灰缸,没有听见一般。
这个夜晚,凉夏躺在阳台的摇椅上,笔记本放在肚子上,散发充足热气,很是舒服。网线从屋里长长地拖出来。似乎已经忘记刚刚经历过的难耐场面。
屋内男子也只好强迫自己静心工作,不时回头看看她的慵懒模样。有时觉得这个女孩子的心很深,深潭静水,他永远也猜不明白。可偏偏是喜欢她不声不响存在于这个房间的角落里,存在于他一回头就能够看到的地方,安静又美好。
她噼里啪啦在电脑上欢快敲字,问晋浔,你会等着叶迦好起来么,你能心甘情愿地等多久。
晋浔发过来一个笑脸,你没有选择做心理医生是正确的,在事情没有开始的时候你就不抱任何信心。叶迦的心理已经慢慢恢复过来了,医生说只要自己有想要正常快乐的愿望就能够好起来。只是神经损伤很难修复,癫痫还是随时发作。虽然她一直写书也小有了些名气,那是因为我在,我是她最后的退路。若我不照顾她,她这个样子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希望遇上所谓童话。
若爱变成单纯的照顾与承担是否也可悲?而这只是她心里一个默默的问题,并没有打在屏幕上。她知道这对晋浔和叶迦来说都是一个过分的问题。她也只回了一个笑脸。
晋浔说的没错,她从来都不去信任一个人与一件事的善终,似乎一切顺理成章就要一直黯淡下去。
“她还记得在杭州的那些日子么?”
“她记得那场雪,记得那些无法填补的记忆的空白。”
凉夏也记得那场世纪末的大雪,在仿佛隔绝的鸣山,连片白房昏沉阳光,雪一直下,不停下,就像不会再天晴一样。
然而,世纪末的预言没有应验,天空总是要放晴。
苏岩工作的间隙提了水壶来阳台浇花。他拍拍凉夏的脑袋,“屋里去,我浇花了。”
凉夏抱起电脑,光着脚跑回客厅的茶几前把电脑咣当放下,盘腿就坐在地板上。
苏岩把拖鞋给她踢进来,“还是改不掉。”
“习惯了。”凉夏丝毫没有要听进去的意思,纵然苏岩总是反复告诉她不要光着脚,寒气太重,“苏岩,买两盆蝴蝶兰来养吧。”
“那样的花很不容易养活,养活了也未必开花。”
“那我好养么?你怎么知道我就比一盆蝴蝶兰好养?”凉夏合上电脑,靠在沙发上向后仰着伸懒腰。微微闭上眼睛的瞬间,分明看见凌乱的院子,支脉清晰的蝴蝶兰,开出硕大洁白的花朵来。
苏岩笑着摇头,不与之计较。
而凉夏看着他的神情,从心底就泄了气,仿佛是没有犯错却被逼着承认错误的孩童,百口莫辩,委屈不已。她合上电脑,踩上拖鞋晃晃悠悠打开门,心想以后若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不会这样对待她。
“去哪?”
“拿晚报!”
懒得去拉楼道里的灯,摸着黑下楼。
对黑暗的恐惧往往来源于模煳引发的想象,因而如凉夏这般夜盲,什么也看不见,就不会有对恐惧的幻想。她在黑暗中只能问自己,为什么面对苏岩,心里的爱情就变得无力起来,总是话到嘴边吞咽回去,虽然本身就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殊不知,时间本身就是一切裂痕的始作俑者,大过任何人为的力量。
走出楼道口,险些踏上一只活物,是掉落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蝙蝠。黑漆漆的一团被同样的夜色包裹。凉夏取出信箱里的报纸,又看了一眼这暗地的生物,你死的时候,也会有悲伤和痛苦么?
楼道里的灯渐次亮了起来,凉夏抬起头,苏岩趴在四楼的栏杆上对她微笑,“真是奇怪,记性这么差工作丢三落四的人怎么就偏偏不会把取报纸的事情忘掉。”
凉夏不言语,飞快跑上楼,那个楼上的笑容,此刻张扬着一种归宿。
幼年独自在家,总是从床下翻出陈年的旧刊与旧报,并不看内容,只哗哗地翻过去,好像时光就能够在手中被历历数尽。生活的质感就是手里拿着的报纸,纷纷攘攘,乱七八糟,正面严肃,反面傻笑。
苏岩没有时间看报纸,因而总是每天吃早饭的时候,凉夏蹲坐在餐桌边,铺着报纸大声念给苏岩,苏岩把抹上花生酱的吐司塞进她嘴里,催促她要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