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之子于归(第5/11页)

凉夏只是笑,去他嵌一整面墙的书橱里搜罗书出来,躺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上借着通透的自然光来看。

他有满满的金庸,古龙,梁羽生,他说,凉夏,人年轻的时候没有爱过武侠,就像没有爱过诗歌一样遗憾,没有爱过诗歌,就像没有爱过一个人一样遗憾。

凉夏并不以为意,她说金岳霖用一生做了一件事,爱了一个人,不一样是憾了一世。

苏岩带着些宠溺又无奈的样子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小丫头。”而后抱起她来,在铺着洁净地板的客厅里转起圈来,凉夏闭上眼睛轻轻尖叫起来,在苏岩的肩头用力咬下一口去。

生活好像就这样变得简单无比,上班,上网,躲避同事的目光与苏岩一起回家,偶尔与晋浔聊天,交换生活状态,依旧保持浏览偏僻网站和在网上写心理专栏以及评论的习惯。

而后在苏岩把工作带回家做的夜晚,随着他起伏不定敲击键盘的零碎声响,凉夏就抽一本《雪山飞狐》或者《七剑下天山》来看。只是,一本接着一本,她依旧还是没能够爱起那个快意恩仇的世界。后来,她在这个书架的角落发现一本黑色封皮的叶芝诗选,爱不释手,即刻据为己有。

若对人也有这般的占有欲,那么许多事情一定都会不同。凉夏抽出那本书丢进自己的包里带去公司时,并不及去思考这些。若事后真逐个追究这些隐喻一样的细节,那真是桩桩件件一举一动都平添悲哀,不如不了了之。

只是从此,他们再没有在休息间里不分你我地热烈讨论过工作,每每凉夏在休息间里无所顾忌地看书,抽烟,喝咖啡时,苏岩都是让秘书来把她叫去办公室。而秘书姑娘每每来唤她,脸上都有着仿佛重新得到器重的神采。

她少给过凉夏文件,她有意让她迟过会议,不止一些给凉夏约错过见客户的时间,因为苏岩对凉夏的重用她将许多分内的事情推诿给凉夏,总之她总有足够的空间来施展自己的潦草马虎痴傻天真,这些,凉夏都明白在心。都不是心机深重的女孩子,可是一旦进入到人的世界里,彼此的面目都会变得不太好看。成年人的乐趣大抵也就在于为老不尊了。

凉夏把策划交给苏岩后,分来他的一根烟,稍稍牢骚,人情冷暖。而苏岩早已习惯,只是笑着捏捏她的下巴,“下班我们去青屋。”

青屋的老板看到他们总是眉开眼笑,抱怨越来越不好的生意,惨淡经营,顺便怀念已经过去很远的上个世纪。

凉夏格外喜欢鲷鱼刺身,肠胃对生食的适应能力异常强悍,一片一片蘸上酱油和芥末送进胃里,苏岩便嘲笑她是没有进化的原始内脏。

苏岩放下梅子酒,把钱包递给凉夏,“我去洗手间,你结完账回来我们就走吧。”

苏岩说完站起身,撩开帘子去后堂,凉夏挥手示意老板,打开钱包,看到年轻女孩如花笑靥。那是刻意洗旧的黑白照片,夏天的校服裙呈深灰色,女孩骑着自行车,笑容如蔷薇花朵在岁月深处如期绽放。

如期绽放之后便是尽数凋谢,时序轮转,周而复始,能够凝固下来的也只有那一刻的璀璨。

凉夏凝视着钱夹里的旧片,有些似曾相识,有些无从辨认,几乎忘记老板尴尬地在一旁等着收钱。

“她叫澹苒,我在大学时唯一的女友,上海姑娘。”苏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看着照片,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一回头,迎接新生时从那个看起来伶俐而聪慧的女孩手里接过行李的情形还是历历。

小琉璃,怎么,会是你呵。凉夏的心忽而有些酸涩,把钱包地还给苏岩,记忆的网如此恢恢,她跋山涉水,逃离时光,兜兜转转竟然还在同一个圈子里,从未走远。

全校的迎新晚会,她在后台给每个演员化妆,为学校省下大笔开支,从而成了每次大型活动的御用造型师。

苏岩是主持人,串场时彼此交换一个笑容,长此以往便心照不宣。而澹苒虽不揽抛头露面的光鲜活计如苏岩般活在台前和诸人的目光里,可她的美是连平凡的校服都无法遮掩的气息,在自由的大学校园里,永远也不乏络绎不绝的追求者。苏岩有心,亦只做静静守护的状态,不开口亦不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