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6/11页)
看着三姐妹在灵堂前亲密无间的情景,廖志国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意,甚至还朝旁边的黄一平做了个鬼脸。
花絮之二,设灵首日中午,黄一平正陪同廖志国、苏婧婧送走一批来客,准备出去吃饭,不期然又来一位官员模样的中年汉子,咕咚一声跪倒灵前,咚咚咚就是一串响头,然后竟孩子般轻声啼哭着呼唤干爹。黄一平呆立一旁不知所措,即使当家女主人苏婧婧,闹了半天也不知这个干弟弟姓甚名谁,从何而来,由何而哭。廖志国则双手抱拳,既不下跪或鞠躬还礼,也不上前劝慰,只是远远冷眼看着此人表演。如此持续了好半天,廖志国才低声喝道:“还嫌丢人不够,跑到这里现眼!好啦,不要再哭了,你的事情我知道了,而且已经同冯市长说了,还回原来的工作岗位。起来吧!”
那人一听,果然马上不哭,起身抹抹眼泪,本来还想再说几句什么,一看气氛不对,讪讪退了。
看着来人走出大门了,廖志国才提醒苏婧婧:“怎么就忘记了?这人不是当年和我一起在乡里搞农技的小李,后来看我做了你们家女婿,他就死皮赖脸要认你爸做干儿子。早些年还来看老头子,后来老头子丧失记忆他就不来了。这人现在是阳江农业技校的副校长,前些时候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女方丈夫抓了现行,市里正在让他停职检查,本来准备撤职。”
“哦,有点印象了。这人是个势利鬼,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出这种事了,你还帮他在冯市长面前讲话,吃饱了撑的呀!”苏婧婧责备道。
“不是我主动讲话。那天,冯开岭来看病危的老头子,问我是否认识这个人,我只是顺便说了当年的历史。其实,我当时就听出来了,一定是他也找过冯开岭,而后者也准备网开一面,才借了我和老头子的名义。”廖志国解释。
花絮之三:也是设灵哀悼的当日,时在深夜,呼啦啦开进三辆大巴车,车身四周披挂素幛、缀满白花,喇叭里鸣放着低沉的哀乐。黄一平一看是海北牌照,心里有数了。果然,车停稳当,于树奎带领县里四套班子成员、机关部门以及乡镇负责人,大概将近百人的样子,一律素色装扮,预先佩戴了黑纱、白花,面色庄严、脚步沉重,依次列队向灵堂走来。车上抬下来十几只花圈花篮,上边写的全是“苏老队长千古”、“苏老队长永垂不朽”之类。显然,这种称呼不是冲着苏老主席生前政协的职务,也不是奔着死者女婿廖志国的面子,而是当年老人在海北的社教工作队长经历——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苏老被省里派往海北搞社教,前后虽只一年左右,却因为作风踏实、为人正派、处事公道在当地官场与民间留下极佳口碑。挖掘出这一史实且拉上这条线者,乃是秘书黄一平。前海北县长乔维民正是循着此线索踏入廖府,受到苏婧婧的热情接待,及至得到廖书记恩宠。
本来,苏老主席的丧仪属于官方主办,来者又大多是政界人士,像于树奎这类官员吊唁时,列队鞠躬就可以了,廖志国夫妇作为亲属也只要鞠躬回礼。可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走在队前的于树奎迈着徐缓、沉重的步伐,满脸悲戚走进灵堂,先与廖志国、苏婧婧握手慰问,然后就带头跪倒灵前,咚咚咚行了叩拜大礼。站在一旁的廖志国夫妇,愣怔片刻不知所措,后在亲友提醒下欲行跪拜还礼,却被于树奎一把拦住,说:“我们代表海北晚辈,向曾经有恩于海北人民的前辈行礼,你们就不必多礼了。”
海北随行众官员,见于树奎如此举动,也只得纷纷效仿。这一来,不必说主人夫妇,就是旁观者如黄一平等,也觉得大为感动,彼此心理、感情距离立马拉近许多。
当然啦,于树奎的举动还不止于此。回到海北之后,他还指令本县宣传、党史、档案部门,深入挖掘、整理、总结了苏老主席当年社教的事迹,组织撰写了回忆文章,制作了电视、广播专题片,印制了精美画册,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追思、纪念活动,就连廖志国都觉得有些过分了,悄悄让黄一平传话给于树奎:“心意已领,可以收手了。”
此是后话,容不赘叙。
如此一场葬礼下来,于黄一平来说,不亚于多读了几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