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6/7页)

“如果我不得不……你知道的……可怎么办?”他问。

“忍着。”她把他推进了房间,从自己的床上拿了一个枕头和一条毯子给他,“我有空的时候会回来的。安静,行吗?”

他点了点头,“谢谢你。”

她忍不住摇了摇头。“我是个傻瓜。一个傻瓜。”她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把大型衣橱推了回去——不完全是原来的位置,但眼下看来已经足够了。她不得不赶在父亲回家之前丢掉那套飞行服和那对名牌。

她光着脚在公寓里走动起来,尽可能地保持安静。她不知道楼下的人会不会注意到大型衣橱被挪动时发出的声响,或是发现楼上有太多的人在走来走去。小心无大错,她把飞行服塞进一个旧的莎玛丽丹百货公司购物袋,紧紧抱在怀里。

她突然感到自己若是离开公寓可能会有危险,但留下也同样不太安全。

她蹑手蹑脚地经过勒克莱尔家的公寓,然后急匆匆地跑下了楼。

推开楼门,她喘了一大口气。

现在该怎么办?她不能把它随手丢在任何地方,因为她不想把别人卷入麻烦之中……

这是她第一次对这座城市的灯光管制政策心怀感激。她顺着人行道溜进一片黑暗之中,几乎整个人都被夜色笼罩了起来。在宵禁即将开始的这段时间里,路上很少能够看到巴黎人的身影,德国人则在忙着痛饮法国的葡萄酒,根本就无暇顾及窗外。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她可能已经错过了宵禁的时间——尽管这算不上是她最大的问题——爸爸眼看就要到家了。

那条河。

她距离那里只有几条街区的距离,码头旁还种着许多的树。

她找到了一条更加狭小、立着路障的小巷,朝着河边走去,还路过了好几辆停在路边的军用卡车。

她这一生从未移动得如此缓慢过。一次——一步——一次呼吸。她与塞纳河河岸之间的最后五十英尺距离似乎随着她迈出的每一步不断增长、扩张了起来,然后又随着她走下通往河道的脚步显得越来越远。不过她终于到了,站在了河岸旁,她听到系艇缆在黑暗中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波浪轻拍着木质的船身。她再一次感觉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停下的时候,它们也会跟着停下。她等待着有人从身后跟上来,开口索要她的证件。

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都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

一分钟过去了,接下来又是一分钟。

她把购物袋丢进了黑黢黢的河水中,紧接着把名牌也用力地投掷了出去,漆黑的河水打着漩涡,一下子就吞没了证据。

尽管如此,当她在爬上台阶、穿过街道向家走去时还是感觉浑身发抖。

她停在公寓的门口,用手指拢了拢被汗水浸湿了的头发,还扯了扯胸口上潮湿的棉衬衫。

屋里亮着一盏灯,是那盏枝形吊灯。她的父亲正伏在餐厅的桌子旁边,面前摊着一大堆的文件。他看上去是那么的憔悴,瘦削得不成样子,她这才突然怀疑他最近吃了多少东西。搬回家的这几个星期时间里,她没有看到他吃过一顿饭。和他们所做的其他事情一样,他们是分开吃饭的。她以为他会在最高指挥部里吃些德国人的残羹剩饭,现在却有些拿不准了。

“你迟到了。”他严厉地说道。

她注意到桌上的白兰地酒瓶已经空了一半,可它昨天还是满满的。他怎么总能给自己找来白兰地?“德国人是不会离开的。”她朝着餐桌走过去,将几张法郎纸币放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我看到你在最高指挥部里的朋友们又给了你一些白兰地。”

“纳粹怎么会送东西给别人呢。”他说。

“真的吗?所以这是你挣来的。”

一阵噪音响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到了硬木地板上。“那是什么?”她的父亲边说边抬起头来。

又是一声,听上去像是刮擦木头的声音。

“公寓里有人。”爸爸说。

“别傻了,爸爸。”

他飞快地从桌边站起身来,离开了餐厅。伊莎贝尔飞奔着跟在他的身后。“爸爸——”

“嘘。”他示意女儿不要作声。

他沿着玄关走了过去,来到公寓里没有亮灯的那一部分,从前门附近的半球形衣柜里取出了一支黄铜烛台,点燃了上面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