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五章(第5/13页)

“你准备好了吗?”弗朗索瓦丝问。

“好了。”皮埃尔说。他穿着睡衣,赤脚站在门边,他轻轻地打开一点门。“现在什么也听不见了。”他说,“我在想热尔贝是否还在。”

弗朗索瓦丝走近他。

“对,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我去看看。”皮埃尔说。

弗朗索瓦丝把手放在他胳臂上。

“当心,如果他们碰上你,是很令人不快的。”

“没有任何危险。”皮埃尔说。

弗朗索瓦丝通过半开的门目送了他一阵,然后她拿起一小团棉花和一瓶洗甲水,开始细心地擦拭指甲:一个指甲,又一个指甲。可指甲缝内还有红色痕迹。如果人们能在每分钟内自我吸收,不幸将永远不会长驱直入抵达心间,它需要有同谋才能做到这点。弗朗索瓦丝蓦地跳起来,她听到了两只光脚轻轻触及地板的声音。

“怎么?”她问。

“一点动静也没有。”皮埃尔说,他靠在门上。“他们肯定正在亲吻。”

“或者更可能热尔贝已经走了。”弗朗索瓦丝说。

“不可能,如果他们开关门,我就会听见的。”

“无论怎样,他们不接吻也能不出声。”弗朗索瓦丝说。

“如果说她把他带回家来,那是她想投到他怀抱里。”皮埃尔说。

“不一定。”弗朗索瓦丝说。

“我可以肯定。”皮埃尔说。

这种不容置辩的语气在他来说不常有,弗朗索瓦丝紧张起来。

“我看不出格扎维埃尔把一个人带回家来是要亲吻他,除非那个人没有知觉她才吻他。就算热尔贝可能猜到她喜欢他,但她会为此而气疯的!你明明看到,当她发觉他有一点点自命不凡时,她是多么恨他。”

皮埃尔神色古怪地盯视着弗朗索瓦丝:

“你不相信我心里的感觉?我对你说他们正在亲吻。”

“你并不是没有错觉的。”弗朗索瓦丝说。

“也许,但是当涉及到格扎维埃尔的时候,你呀,你次次都错。”皮埃尔说。

“这要有证据。”弗朗索瓦丝说。

皮埃尔露出狡黠的、几乎带有恶意的微笑。

“如果我告诉你我看见他们了呢?”他说。

弗朗索瓦丝困惑不解,他为什么如此愚弄她?

“你看见他们了?”她语气很没有把握地说。

“是的,我从钥匙孔里看了,他们在长沙发上,正在亲吻。”

弗朗索瓦丝越来越局促不安。皮埃尔的表情中有某种困窘和虚假的成分。

“你为什么不马上告诉我?”她问。

“我想知道你是否信任我。”皮埃尔说着轻轻一笑,让人感到不舒服。

弗朗索瓦丝难以忍住眼泪。皮埃尔原来是故意要抓住她的错!整个这次奇怪的举动意味着他怀有她从未怀疑到的一种敌意,他是否可能暗暗地在怨恨她?

“你把自己当做降旨的神了。”她冷冷地说。

她钻到被子里,皮埃尔消失在屏风后面。她的喉咙灼热,度过一个如此和谐、温馨的夜晚后,突然爆发怨恨是不可设想的,但这是同一个人吗?这个人刚才还关怀备至地谈论她,而现在却是个偷偷摸摸的间谍,怀着被欺骗的嫉妒心理,咧着嘴扒在钥匙孔上。面对这种固执而狂热的不得体行为,她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真正的恐惧感。她仰卧着,两手交叉放在脖子底下,她像屏住呼吸那样拦住自己的思路,以便推迟痛苦的时刻,但是这种强制行动本身比实实在在的、确定无疑的痛苦更糟糕。她转眼看了看正在走近的皮埃尔,他的脸部肌肉因疲倦而塌陷,但没有使线条变得柔和,冷酷而封闭的面容下,白白的脖子显得很猥亵。她退到靠墙那边。皮埃尔在她身边躺下,并伸手去关灯。他们生活中第一次像两个敌人那样去入睡。弗朗索瓦丝仍然睁着眼睛,她害怕一旦放松入睡会发生什么事。

“你不困。”皮埃尔说。

她没有动。

“不困。”她说。

“你在想什么?”

她无言以对,她只要说一个字,就可能要哭出来。

“你觉得我可憎。”皮埃尔说。

她控制住自己。

“我觉得你已经开始在恨我。”她说。

“我!”皮埃尔说。她感到他的手放到她肩膀上,并看见他大惊失色地向她转过脸。“我不愿意你把事情想成这样,这将是最沉重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