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章(第12/13页)

“您刚才向他献殷勤了吧?”弗朗索瓦丝问。

“哦,这不是因为他的小脸蛋。”格扎维埃尔说,“只是为了让利斯难堪。”

她站起来,跟着她的战利品走到舞池中央。她做得很隐蔽,弗朗索瓦丝没有发现哪怕最微小的眼神和笑容。格扎维埃尔从来都无止境地使她惊诧不已。她拿起几乎还没碰过的酒,一下喝了半杯:如果酒能告诉她这脑瓜里想的事就好了!格扎维埃尔是不是因为她同意她爱上了皮埃尔而怨恨她?……然而这不是我去请求她爱他的,她不服气地想。格扎维埃尔自由地做了选择。究竟她选择了什么?在这些卖弄风情、温柔亲切、嫉妒怨恨的深处,什么是真实的东西?甚至是否存在真实的东西?弗朗索瓦丝骤然感到自己随时都会憎恨她。她在那里翩翩起舞,身着宽袖白上衣,脸颊红扑扑的,显得光彩照人。她把一张因兴奋而容光焕发的脸转向克雷奥尔人,她很美。美丽、孤独、无忧无虑。她为自己的利益而生活,或柔情满怀,或冷酷无情,瞬息万变。而弗朗索瓦丝毫无保留地介入到这段故事中去了,当格扎维埃尔报以蔑视的或赞同的微笑时,弗朗索瓦丝必须面对她进行无望的挣扎。她究竟在等待什么?应该猜一猜,应该猜出一切,什么是皮埃尔所感到的?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什么是人们内心所期望的?弗朗索瓦丝喝光了杯内的酒。她再也看不清东西,一点儿也看不清。她的周围只有一些不成形的碎片,内心空虚,一片漆黑。

乐队停了一会儿,接着,跳舞又开始了。格扎维埃尔站在克雷奥尔人对面,仅几步之遥,两人互不接触,然而穿透他俩全身的似乎是同一阵战栗。此时此刻,格扎维埃尔除了对自己以外,对任何人和事都不期望什么,她自身的优雅风度足以使她满足。刹时,弗朗索瓦丝也感到自己十分满足,她不再是其他什么东西,仅仅是一个淹没在人海中的女人,是世界上极其微小的一部分。她舒展全身伸向这个微不足道的金色闪光片,她甚至没有能力抓住它。但是在这儿,这个她陷入的卑劣氛围中,她得到了六个月前当她沉浸在幸福中时妄想的东西:这音乐、这些脸庞、这些灯光正在变成遗憾、期待和爱情,它们和她混淆不清,赋予她每一次心跳以无可替代的含义。她的幸福被炸得粉碎,但又变成无数多情的瞬间组成的雨在她周围飘落下来。

格扎维埃尔摇摇晃晃地回到桌边。

“他跳得像一个小天神。”她说。

她任凭自己往后倒到椅子上,她的脸色猛地变了样。

“哦!我多累啊。”她说。

“您想回去吗?”弗朗索瓦丝问。

“哦!是的,我太想了。”格扎维埃尔以恳求的语气说。

她们出了舞厅,拦了一辆出租车。格扎维埃尔倒在车座上,弗朗索瓦丝把胳膊伸到她的胳膊下,当用自己的手捏住这只毫无生气的小手时,她内心产生一种喜滋滋的感觉。不管是否愿意,格扎维埃尔被一条比仇恨和爱情更强有力的纽带连接在她身上。对格扎维埃尔来说,弗朗索瓦丝是一个与她的其他猎物不同的猎物,她是她的生活的本质。热情、愉快、觊觎的时刻如果没有这条坚固的纽带予以维持是不可能存在的。一切发生在格扎维埃尔身上的事都要通过弗朗索瓦丝,不管她自己怎么想,格扎维埃尔是属于她的。

汽车停在旅馆前,她们迅速地上了楼梯。虽然累,格扎维埃尔的步履丝毫未失去其庄重和敏捷,她推开房间的门。

“我就进去坐一小会儿。”弗朗索瓦丝说。

“只要我一回到家,我就不那么累了。”格扎维埃尔说。

她脱下外衣,坐在弗朗索瓦丝边上。弗朗索瓦丝心中暂时的宁静一下子全消失了。格扎维埃尔直直地坐在那里,穿着鲜艳的上衣,近在咫尺,笑逐颜开,但不可企及。任何纽带都没有连着她,除非她决心自己创造一条,只有通过她自己,人们才能抓住她。

“今晚过得很快活。”弗朗索瓦丝说。

“是的。”格扎维埃尔说,“应该再去。”

弗朗索瓦丝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她的周围。孤独将再次把格扎维埃尔关闭在里面。她的房间、困倦和梦想都只属于她自己。不存在任何可强行介入的办法。